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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歪理,让孟染几乎就要信了没有伤害,但思及余重锦,孟染还是开口问道:“那,重锦呢?”白风雨应道:“染君以为,以余重锦的心性,她在天舞门下一代弟子的大师姐这个位置上又能走多远?我以为,无非卡在筑基大圆满,再无寸进。她如今也是筑基大圆满修为,虽然已经是紫云宫弟子,经了这一场心炼,她可能反而可以跨过结丹这道门槛,走得更为长远。”孟染知道他对白风雨的不快,出自哪里了。就是这种将操控他人的人生,视为平常的自以为是。孟染再开口,语气都重了许多:“你怎么知道,重锦继续在天舞门待下去,就不会有得到成长的那一天?”白风雨将折扇“唰”一声推开来,握在了胸前,下颚微微抬起,语气笃定的道:“她不会。”“你怎知就不会?”孟染语气都强硬起来。白风雨两眼微眯,视线也锋锐了,应道:“余重锦这种人,若以慢刀下俎,只会舍肉饲虎,最后以身饲虎而不自觉。只有让她觉得痛了,痛得狠了,她才会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图谋她。而你们天舞门,根本没可能给她觉得痛的机会。”孟染竟然无法反驳。已听白风雨接着道:“你们都太善了,便以为这个世上都是如你们一般的善于之辈。掌事客卿之乱,便是由此而起。”孟染不由想了想自家的几位师兄弟姐妹,确实如白风雨所言,至少他们都没有害人之心,也是经了掌事客卿一乱之后,才多了防人之意。白风雨往孟染的面前倾身,语气显得颇为蛊惑:“你们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人。”孟染却被白风雨的近身,逼得往身后不自觉让了一让。“所以我来,自请为门客。”白风雨笑着说完,便又退回了原位上,等着孟染做决定。心归彩云乡孟染隔了半晌,才问道:“我又怎知,阁下不是图谋更甚?”“染君想不想听个故事?”白风雨收了折扇,将折扇的扇骨,一下一下,拍在另一掌的掌心,问这句话时,他这个动作顿了顿。“关于你的故事吗?”孟染问。“大概?”白风雨答得不那么确定。“说来听听?”孟染说得也不那么确定。白风雨笑了笑,从蒲团上站起身,折扇在空中轻点,幻化出一张确西洲的地域图。他指着佳人国的位置道:“千余年前,佳人国以南,有一小国,位于河中央,名彩云国。彩云国之小,不过弹丸之地,国人三万余众。因深居河中央,佳人国与飞羽国对此都无觊觎之心。彩云国便在此安居乐业,男子植桑麻,女子织云锦。”“你便是生于此地么?”孟染问。白风雨笑着,点头,却答道:“非也,在下生于白羽观。可惜,我的白并非白羽观之白,而是彩云国王族之白氏。风雨之风也并非白羽观弟子的风字辈,而是有人希望我便如风雨,只能飘摇于世不得善终。”随后,在远远能听到乐声的道合殿,白风雨讲诉了一个染满了血腥的故事。“她那时已是彩云国的王后,然而修者实力面前,穷彩云一国之力,也并不能抗衡。她听信那人所说,以为她跟他走,便能全彩云国一族之人性命。”白风雨摇了摇头:“那人也说,他以为他只要得到她就心满意足。然而人心何其贪婪,得其人,便会想再得其心。她说,倘若心真能受控制,她宁愿真的爱上,也不希望族人竟死于无辜。可惜这世上并无倘若,她的一生也再没有能够回去彩云国的机会。”孟染理解不了,这样强求的爱情有何意义。女子的牺牲固然伟大,然而却因为修者一怒,令这样的牺牲也没了意义。“我是彩云国主之子,然国之不存,何以王子。复仇大概是我唯一的宿命。”白风雨说完这句话,在蒲团上重新落座,似乎在笑自己,又似乎在笑命运:“但现在,白羽观已经不在了,我,又何去何从呢?”孟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白风雨却抬起了头,笑道:“故乡已经不在了。观遍确西洲,便只有天舞门,一如她口中所诉的彩云国。外面风风雨雨,风雨也想有一乡能得蔽之,万望染君接纳。”这样的理由,听起来着实微妙。但看着说完这一切之后,面上只余一片平静,甚至连一贯的笑意都不得见的白风雨。孟染却觉得,这是白风雨最大的诚实。如今连白羽观都不在了,这些事情其实已经无从查证。但孟染以为,应该不会有人,会用自己的母亲来编造故事。还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比如白风雨口中强占了他母亲的白羽观修者,为何竟然会允许他长成,甚至允许他在白羽观修行。但正是因为漏洞百出,反而更加可信。人心总是难以琢磨,任何事情其实都有可能发生。白风雨安静的跪坐在蒲团上,孟染仔细看他,发现他握着折扇的双手,看似很稳,其实一直在轻轻发抖。若这个故事是真实,孟染相信,白风雨确实会想要有一乡以蔽之。但,以白风雨之行事,天舞门又还会是那个天舞门吗?但,不得不说,若接纳之,白风雨对天舞门而言,也并不是没有益处。只是这把刀,锋锐太甚,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己身,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稳妥驾驭。至少,他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染君?”白风雨看着久久不语的孟染,终于出声。孟染看向白风雨,突发奇想,问道:“你可知,我为何犹豫?”白风雨苦笑了一下:“彼时,风雨所用之人,也无人为亲为友,染君是否对风雨也太过苛责了呢?”孟染觉得白风雨过分,因为余重锦彼时还是门下弟子。然而在此之前,天舞门于白风雨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可以借势的门派而已。彼时的余佑霖,对白风雨而言,也不是一路人。孟染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了。谋者,便有所图。其间每一环必然会因势而变,真正能做到白风雨这样,借势之后还偿其因得的,又有几个?孟染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白道友觉得天舞门可以为乡,又是何时起念的呢?”白风雨没想到孟染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愣了一下之后,才略有些不确定的道:“是…在贵派将余重锦托与紫云宫之后?”孟染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白风雨道:“我便当你今日所言俱都属实,信你一次。但也仅此一次。”白风雨看着孟染的那丝笑意,也跟着露出了微笑。便听孟染接着说道:“我会将你引荐给掌门师姐,但,白道友能否留在天舞门,还是需要掌门师姐说了才算。若白道友能被掌门师姐留下,也希望白道友能凡事以掌门之意为宗旨行事。”白风雨大喜,执扇拱手道:“但随君愿。”孟染摇了摇头:“非也,若白道友真将天舞门做蔽己之乡,便该是恪守初心。”白风雨闻言,面上也浮起一丝肃穆,这次没再说话,仅是执扇对孟染行了一礼。孟染便站起身道:“我修书一封,你去往两仪坊,见我师姐。”“多谢染君。”白风雨也从蒲团上站起身,又朝孟染行了一礼。孟染摆了摆手,迈着很是率性的步子,从道合殿出来,自回了吾思居。刚进了大门,便见宁司元已在案上,伺候好了笔墨。孟染在桌前落座,执了笔,道:“我就觉得,这一路有人看我。”却也仅是说说,对宁司元的所为,毫不介意。宁司元应道:“你见得是白风雨,所以我不太放心。”孟染笑问:“我若不是修书一封,而是陪他走一趟,你岂不是又要跟过去?”“什么叫又?”宁司元问。“嗯?我们当初来争这丙十九峰?”孟染心说,你难道不是跟过来?宁司元心知这事情自己辩不过,干脆问道:“你为何选择为他引荐?”孟染提着笔,应道:“我问他是何时起意要来天舞门,他答我,是在我们将重锦送往紫云宫之后。若他起此意,是在我们与戴山宗对立之初,我便不会留他。”“为何?”宁司元问。孟染应道:“若他起意在这之前,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但他起意在这之后,便如他所言,此前与他非亲非故,他又何须在行事之事,考虑我们的想法呢?就算是我,对于不在意的人,也不会去多留意。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会强求别人做到。”孟染说完,将剩下的几个字写完,待墨迹干透,便折了信笺,捏了个道法诀,将信笺递了出去。看信笺往道合殿的方向消失,孟染又道:“若两仪坊的事情好办,师姐应该早就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并且回了天舞门才对。我只是推荐他去,师姐会不会留下他,还要看师姐的意思。而且他说的对,天舞门确实需要一个他这样的人。再则,我觉得我可以对师姐多点信心。再不然,我不是还有你吗?”宁司元握了握孟染的手,笑道:“你自然有我。”孟染也笑着看向宁司元:“也许,借势并不是什么坏事。”若完全不借势,天舞门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个高度。正是因为有了宁司元,哪怕是在他们闭关的近百年,天舞门也发展的更加蓬勃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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