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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话都不能说出来,胡氏努力地去平复心中的怨气,才对崔氏道:“娘,我已经在受夹板气了,你和公公怨我,我那妹妹也怨我,她又哪会听我的。”崔氏这才想起方才男人似乎迁怒地说了儿媳妇两句,老脸微窘:“你爹没有怪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为难,你看……”卢明川眉宇紧缩,在屋里道:“你去把姨妹请进来,咱们两家毕竟是亲戚,再这么闹下去,以后亲戚就不用做了。”胡氏的大儿子卢广仁也劝道:“娘,你就去看看吧。”男人儿子都发话了,胡氏只能出去。推开院门,迎面扑来的是吵杂的人声。胡氏面皮僵一下,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俯身去拉杜寡妇。她口里虽劝着杜寡妇,又解释说自家没有坑杜家的意思,实在是秋收不等人,那几天天气也不好,才会先把事儿办了。实则盯着杜寡妇的眼睛中,写满了警告。杜寡妇早就在等人给自己台阶下了,见大姐如此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不免心中甚爽,再一次觉得娶那个卢桂丽真不亏。借着胡氏来拉她的力道,人就站了起来,嘴里还抽噎道:“我本想着卢家不该是如此不明理的人,谁曾想亲家竟把我撵出来,我还曾想是不是卢家想昧下我家的粮食,如今看来倒不是。”胡氏脸上带着笑,嘴里说着软和话:“怎么会呢,爹他老人家也是一时气急了,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素来脾气不怎么好。”姐妹两人一面说,一面就相携进了院子里。门外看热闹的众人,不禁可惜的咂咂嘴,这卢家也太好性了,原想还会闹上一会儿的,哪知这样就没事了?自是有人好奇这事怎么解决,可人都给卢家大媳妇请进去了,院门也从里面被关上,大家也只能望洋兴叹。二房也有人出来看热闹。是卢广义和梅氏,两人站在离人群老远的地方,远远地瞧着。家里自从砌了院墙,就不打前面过了。因为离这边远,他们也是听外面动静大了,才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竟是杜寡妇在门前闹,见大家都散了,梅氏和卢广义也往家里走。卢广义心有余悸对梅氏道:“娘,还行你和爹当初没急着将妹妹嫁过去,若不然……”话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梅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看其脸色就能知道她也是这么想。回家后,卢娇月好奇问上房那边怎么样了。她方才也听到了动静,见外面人多,才没有出去,只知道杜寡妇在外面闹腾,至于其中具体却并不清楚。梅氏也没瞒她,将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又心有余悸道:“还行当初咱家没银子,若不然……”她望了卢娇月一眼,叹了一口气:“也是娘和你爹当年想差了,幸好没耽误你。”卢娇月不想再让她娘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更何况谁能知道杜家竟是那样一家子人,早年杜寡妇也不是这样的,在卢家这群亲戚面前也是十分和善,外面虽对她的风评不算好,到底一个女人会那么泼辣,也是这个世道逼的。这是大部分人潜意识的想法,对于一个寡妇,大家或许有嫌弃、厌恶,但内心深处还是同情的,所以真不怪她爹娘。即是到了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外面人顶多也只是说这杜寡妇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却没有人说杜廉半分的不好。在众人心里,杜廉是个有出息的,是上好的夫婿人选,若不然也不会至今依旧有人议论她小姑和她抢亲事的事,能用到‘抢’这个词语,就代表人们心里对杜廉的看法——炙手可热,很抢手。“好了,娘,你也不要多想,女儿不是没嫁过去吗。现在咱们应该操心的是大哥的婚事,这眼瞅着也快到时间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去裴家下聘?”梅氏嗔了女儿一眼,道:“还用得着你说,你娘这两天正考虑着呢。你哥要成亲,咱们家也要添置些东西,索性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咱娘俩想想要买些什么,赶明的去镇上一趟给置办齐了。”卢娇月连连点头,卢广义听说要给自己办婚事了,不免觉得有些窘然,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躲到外头干活去了。卢娇月冲着大哥的背影笑话道:“大哥他还害羞呢。”梅氏笑着拍她一下,“你这个坏丫头,笑话你哥做什么,你也有这一天的。”卢娇月不依撒娇:“娘——”“好了好了,别冲你娘撒娇,帮娘想想到时候要置办什么,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免得到时候漏买了什么,又要跑一趟。”于是,母女两人便低着头小声商量要买的东西。门外,正在劈材的卢广义,抬头看了一眼屋里坐在炕上,满脸笑容头对头商量事情的娘和妹妹,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分家了,真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云田镇,白鹤书院。杜廉听说书院外面有人找自己,便走出教舍。他以为是他娘,或是他妹妹,谁曾想是个陌生的男人。年纪大约有二三十岁的样子,一副乡下人的打扮,杜廉有些疑惑,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你是——”“你是杜家小哥吧,我是你们杜家村的人,你娘今天从大溪村那边运粮食回来,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恐怕是腿摔断了,咱们已经使人把她送到镇上医馆里去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今天娘要去卢家那边运粮食,杜廉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没有怀疑眼前这人的话。他让对方稍等,自己急匆匆转身回去和先生请假。不多时,人便出来了,让对方领他去医馆。一路上,他边随此人走着,一面问他娘的具体情况。那人让他不要担心,说就是腿摔断了,别的倒没有什么大碍。杜廉不禁松下一口气来,也没有发现自己随着这人越走越偏,很快周边的行人都没有了,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他有些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对方,哪知眼前顿时一黑。这时,从一旁冲出几个人,上来对杜廉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杜廉想喊喊不出,想挣扎又无力,只能硬生生的受着。疼痛之间,他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剧痛,顿时惨嚎了一声。“警告你,别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若不然下次就不止是这样了!”扔下这句话,来人便一窝蜂的散了,丢下杜廉一个人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还是活。不知过去了多久,杜廉才缓过劲儿来,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去扯套在头上的麻袋。他半眯着红肿不堪的眼睛,看向周遭,四周空无一人。突然,他痛哼了一声,伸手去摸那处他不敢着力的手臂,那处又红又肿,肿得异常高。这是,折了?杜廉来不及多想到底是谁下黑手害他,赶忙哆嗦着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巷子对面的那条大街上,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一名车夫,这车夫黑衫冷面,满是阳刚之气的脸上,细看过去有些细细碎碎的疤痕,体格高大魁梧,一看就不好惹。也因此,来往行人竟不敢多看他一眼。见杜廉踉跄地仓皇而去,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推了开,冒出头的人正是卢广智。“进子叔,真爽快啊,见他不好,我就高兴了。”卢广智笑嘻嘻的,一改在家中的纯良无害的面孔。倒不是说他现在学坏了,而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聪慧、偏激,但却还有着乡下人质朴本质的卢广智。来到赌坊这段时间里,他在里面学会了很多很多,他学会了自制,学会了沉思,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同样也学会了弱肉强食。就好比现在,若是他没有能力,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姐被人欺负了。虽然杜廉当初也没讨好,但在卢广智的心中,受到伤害的依然是他大姐。虽然他大姐不说,但想都能想到,好好的一门婚事被人抢了,抢的这人还是小姑。这也就罢了,这个名义上是他们小姑夫的人,还敢来家里骚扰轻薄他大姐。尤其这段时间外面议论纷纷,这更是加重了卢广智心中的愤怒之意,小姑也就算了,不看僧面看他爹的面子,这个罪魁祸首杜廉,他却是不想放过的。如今卢广智手里也有些小钱了,也认识了不少人,他便想找人教训杜廉一顿。可惜他还没在赌坊里找到合适人选,就被韩进知道了,韩进将这件事情揽下,说梅庄毅不在,他自然不能坐视他外甥女被欺负不管,遂找人教训了杜廉一顿。“进子叔,我看他手好像出了问题,不会出什么大事吧?”说归说,这还是卢广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多少是有些忐忑的。韩进睇了他一眼,风淡云轻道:“他的手折了。”“折了?”卢广智讶然出声。韩进点点头,毫不以为忤:“你都说了他想娶你姐,还说等考上秀才了便来你家提亲,难道你真要等着他考上秀才了,然后继续来骚扰你姐?”卢广智震惊。震惊之后,陷入沉思。他自然不是小孩子了,当然听得出进子叔意有所指。秀才不比童生,是有功名的人,一个小小的童生都能让当地的里正另眼相看,更不用说是秀才公了。杜廉既然敢当着他姐说那样的话,肯定是心中有主意的,先不提他小姑还在杜家,光着里头的心思就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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