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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2页）

&esp;&esp;殷染发笑，“瞧你说的，哪有管自己孩子叫废物的道理？”

&esp;&esp;沈素书看了她一眼，又掩下了眼帘，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叹了口气，“阿染，我好羡慕你。”

&esp;&esp;“羡慕我？”殷染一怔。

&esp;&esp;“羡慕你，无情无义。”沈素书语调柔软。

&esp;&esp;殷染愣了半晌，干笑：“说的也是，我家……我家里人也常这样说。”

&esp;&esp;沈素书转过脸去，幽幽地道：“我自生产那夜之后，也再未见到圣人了。是他着急忙慌地命我回宫来，可也是他，把我撂在这里，不闻不问。”

&esp;&esp;“这里却有个计量，”殷染柔声道，“圣人马上要册封你了，这会子你正在风口浪尖上，你知不知道？圣人还不赶紧地趁这几日，安抚安抚旁边的几宫呀？”说着，莞尔一笑，“你是真有趣，吃醋也吃得这般娇羞。”

&esp;&esp;沈素书亦笑了，只是那眼中的笑影却转瞬即逝。殷染略略直起身，看向重帘之外，在前殿里指挥着宫人布置各处的宣徽南院使周镜，道：“圣人可将周公公都派来了，可见……”

&esp;&esp;“可见对我不薄。”沈素书出乎意料地截了她的话。她忽然直视了殷染，眼中光芒清亮，仿佛冰晶闪动，“你今日说了这么多，不就为劝我这一句？圣人好，圣人体贴周到，圣人对我不薄——可是，我不爱过这样的日子！”

&esp;&esp;殷染静住。

&esp;&esp;许久，她终于漫不经心地一笑，“这你就错了。不是你挑着日子过，是日子在挑你。素书，你这样聪明，怎就不知晓认命呢？”

&esp;&esp;说完，她径自站起，往外走去。沈素书在她身后追问：“那你呢？你认命么，阿染？”

&esp;&esp;她没有回答。

&esp;&esp;她目不斜视地回往含冰殿去，途中在丹枫桥上停了一会。

&esp;&esp;落花随水，浮萍逐波，她想起去年中秋，自己在这里闹的一出笑话。

&esp;&esp;背后就是御花园，御花园里，不知会不会还有那个少年，半睁着一双慵懒无情的眼。

&esp;&esp;其实风月都在最好的地方。夏日，太阳，蓊郁的草木，清澈的流泉。她是真的为素书而高兴，当她发觉素书对圣人的感情时，她只有羡慕。

&esp;&esp;羡慕素书还能这样去欢喜一个人。

&esp;&esp;而她，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不要迈步往御花园的方向。

&esp;&esp;眼前有一顶肩舆，在丛丛花枝之外摇摇晃晃地过去了。她凝了神，转身背过去。

&esp;&esp;在这堂堂东内中还敢公然乘坐间色肩舆的，唯有一人，神策中尉高仲甫。

&esp;&esp;她回到含冰殿时，红烟已挑起了熏香。她懒懒散散地走入去，红烟在帘外问她：“沈娘子可好么？”

&esp;&esp;她不知如何回答，便只作未闻。

&esp;&esp;帘帷之后，红烟的影子氤氲在袅袅香雾中，“今日婢子撞见给沈娘子接生的王姑姑，她说七皇子生得虎头虎脑，哭得声如洪钟，许贤妃都夸是个有福气的呢reads;竹马去哪儿。”

&esp;&esp;殷染猝然转过了头。

&esp;&esp;她这才想起，高仲甫所去的方向是承香殿。

&esp;&esp;

&esp;&esp;那日之后，她便有两日没去凝碧殿。现在沈素书成了大红人，各宫命妇都不管她生产未久，尽赶着往凝碧殿来探望送礼。只是听闻沈才人许是虚弱太过、许是架子太足，竟然全数推拒了不见。

&esp;&esp;到将恐将惧（三）

&esp;&esp;那一夜，御花园里，头一回那样热闹。纵是大雨倾盆，都还围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语声伴着风雨雷电的交鸣，混沌中像是索命的响。

&esp;&esp;宫人们第一个便去禀报了圣人，可不知为何，圣人始终不来。而后这事情便传开了，好事者站了里三层外三层，俱围着那一口被雨水灌满的枯井。

&esp;&esp;殷染急急拨开人群，见到了素书自井底被人捞出的尸首，身子已经泡肿，皮肤都泛了青，手中紧紧抓着一只小小的纯金镶翡翠的长命锁，她还认得，是素书特意给小七挑的。她用力去掰素书的手，她问她：“你不是要将这锁送给小七么？我替你给他戴上，你松手，你松手好不好？我会告诉小七，这是他阿家送给他的，让他一辈子戴着它，你松手好不好？”

&esp;&esp;她说着说着，全身便发起抖来，只那双眼又犯了拧，直愣愣盯着素书的脸，就那样盯着。素书一向是个温和得几乎没有痕迹的人，家中世代明经，知书达理，便是在井水里泡了两夜，脸上的神态仍安然而静默。

&esp;&esp;便是这样的素书，便是这样的素书呵——

&esp;&esp;她怎么竟有那个胆量，就这样投了井？！

&esp;&esp;殷染想着，想着，头皮被大雨淋得发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素书是欢喜圣人的，素书已生下了玲珑可爱的小皇子，圣人对素书是极宠爱的……

&esp;&esp;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却听见旁人在议论着，说她将自己的舌头都割破了，显见得是一门心思寻死，根本没给自己留下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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