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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第2页）

&esp;&esp;段云瑾抬起眼来，认真看她半晌，“方才在人前那般有底气，这会子怎的怂了？”见她脸要涨红，叹了口气，“我也累了，我不会扰你。”

&esp;&esp;说完，他径自脱鞋上床，躺入床的里边，不多时，竟然便传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殷画忍不住皱眉，自己撑着困意去沐浴过了，才过来床上，磨磨蹭蹭地躺下了。

&esp;&esp;她躺在床的外侧，被子只盖了一截在身上，将身后男人的呼吸起伏都随那绵软纤薄的布料传入了她紧紧攥着被角的手心里。正是午后，干燥而敞亮的时辰，这新房里一片的富贵新鲜却将阳光都压抑得匍匐了下来，殷画的目光从那墙上的字画、泥金的围屏、云烟袅袅的香炉和柔软流丽的垂帘上一一流转而过：这里，竟然就是她以后要住一辈子的地方了。

&esp;&esp;“一辈子”，这个念头忽然令她心头狠狠一跳：

&esp;&esp;她的前途，从此也系在她丈夫的前途上了！

&esp;&esp;“谋事在人。”她想起了母亲送嫁时对自己说的话，“安婕妤虽出身不好，但淮阳王却到底排行

&esp;&esp;——无为我苦（二）

&esp;&esp;安婕妤这宫殿住了二十年，从未修葺翻新过，梁柱陈旧，都看不出原本红碧生辉的颜色。安婕妤去得突然，连平素专管她医药的黄太医都未料及，匆匆忙忙赶过来时，这殿里已乱成一团，全是附近殿里的宫人。

&esp;&esp;“让我瞧瞧！”黄太医冷声道。

&esp;&esp;“太医，太医来了！”一众宫人连忙仓促给他让路，引他到偏殿上，黄太医一瞧那床上的人，便皱了眉，道：“去报圣人吧。”

&esp;&esp;宫女们一听，一愣神，立刻就明白了。大家都怕沾上晦气，托言去禀报圣人，一时间作鸟兽散。黄太医却也没有想到，这安婕妤……到了死时，竟连一个守在她床边的下人都没有。

&esp;&esp;“——阿家！”

&esp;&esp;仿佛是回应着黄太医的想法般，恸哭声蓦然响起，却是个男人。

&esp;&esp;黄太医连忙转身行礼：“二殿下！”

&esp;&esp;段云瑾竟不敢去看那床上的人，走到穿堂处便停步了，声音涩涩地发问：“黄太医？我母妃如何了？”

&esp;&esp;黄太医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殿下，节哀顺变吧。”

&esp;&esp;段云瑾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她前些日子分明转好了。”

&esp;&esp;“这……”黄太医犹疑着，终于还是不忍心地说出了口，“婕妤这病是治不好的，您见着她转好，是她……她吩咐拿猛药吊着的。”

&esp;&esp;段云瑾一怔，仿佛头脑都混沌了，皱起眉来，喃喃道：“你说什么？”

&esp;&esp;黄太医低声道：“她说，她要熬过您娶了王妃……才……”

&esp;&esp;“你滚。”

&esp;&esp;段云瑾抬起了手。

&esp;&esp;黄太医微微张口，呆住了。

&esp;&esp;“你滚！”段云瑾突然破口大骂，脖颈上青筋狠狠跳动，几乎要破开那苍白的皮肤，迸裂出鲜血。

&esp;&esp;黄太医走了。

&esp;&esp;这殿宇刹时间空旷下来，黄昏了，暮春摧花的风从偌大的殿堂里呼啸而过，将那独属于皇宫的寒意一分分地用钝重的刀背刮进了骨髓里，拌进了血液里，于是，“哗啦——”满心腔子里，都是那痛苦在封冻的冰层底下无头乱窜，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活路。

&esp;&esp;段云瑾终于木木地转过头，看见那张孤零零的大床上，躺着自己的孤零零的母亲。

&esp;&esp;冷寂的锦绣堆，华丽的乱葬场。

&esp;&esp;这个女人就在这样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活了二十年，又无声无息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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