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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了，这是第一次听她说要做他的夫人。以前经常是燕夫人，燕昭仪挂在嘴上，除了令他难堪，再没有别的了。原来他是个经不得柔情的人，她换了个套路，明知不可能，他的心还是跟着颤了起来。孩子的爱恨都不论你的死活，他艰难地喘了口气，&ldo;你回去吧，京中这两日耳目太多，盯着宫掖，盯着相府……你在这里呆久了，不好。今日是陛下大婚第二日，理当和皇后在一处……&rdo;&ldo;你是不是很介意，怕我昨晚和灵均洞房了？&rdo;她忽然问他，看见他的目光闪了闪，就知道这人口是心非。她伏在他枕边微笑，&ldo;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气气你也好啊，谁让你不从我！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与灵均什么都没干，清清白白的……那种事，要同喜欢的人一起才好做。&rdo;她在他手上握了一下，&ldo;待你大安了，如果……我们找个时候，悄悄离京呆两天好么？就我们两个人。&rdo;他笑她异想天开，&ldo;皇帝和宰相俱不在朝，天下会大乱的。&rdo;但她说没有同灵均洞房，这一刻他又五味杂陈起来，喜与悲交织，难以分辨。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淡声道，&ldo;不论彤簿上记载的是真是假，臣要说的还是那句话，请陛下保护好自己。&rdo;她说得轻飘飘，&ldo;不是有你么，你都保了我十多年了，以后的二十年、三十年，你都会在，我自己不必担心。&rdo;他听了转过脸来，定定看着她，&ldo;陛下可曾真正信任过臣？一点都不怀疑的，想把自己交给臣？&rdo;他的话让她意外，然后认真考虑，她究竟有没有想过，答案是没有。她一直谨记阿翁的话，帝王是这世上最寂寞的人，因为权力太大，人情在他们眼里薄得像纸一样。他们没有朋友，没有真正至亲至近的人。因为你以真心待人，别人待你未必如此。连枕边人都会谋私，亲生儿子都会弑父夺位，这世上哪里来的真情？你能做的就是不断壮大自己，让他们胆寒畏惧，不敢靠近你，如此才能保你一生一世安然无恙。她没有想过这些论调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信赖别人，你也许会失望，反正最可靠的永远只有自己……她看着他，把他的手拉过来，抵在自己的额头上，&ldo;我没有做到，我对所有人都存着戒心，包括你。但是我可以学，学着相信你。&rdo;他苦笑了下，&ldo;如果需要刻意经营，那就不能称之为信任。话又说回来，臣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令陛下特别信任的事，错在臣，不在陛下。&rdo;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太沉重了，信任当然不是一天就能建立起来的，即便不信任，也不妨碍她倾慕他。她仔细看他，他的热一直不退，眼里都起了血丝。她有些心疼，温声说：&ldo;你闭上眼睛吧，好好休息。我这就传令太医署，命太医令来为你诊治。&rdo;她欲起身，衣袖被他牵了一下，他说：&ldo;不过是着凉了，不必惊动太医署。&rdo;&ldo;可是不退烧，万一烧傻了怎么办？&rdo;她急起来，&ldo;那么多大事还要你决策，没有了你，我一个人不行。&rdo;她是个不服输的人，然而设想一下，若果真失去他，以她现在的能力，并不足以应付那些军国大事和文武大臣。他看到她的不安，心里慢慢松懈下来，&ldo;方子换来换去不过如此，也许再吃一剂就好了。&rdo;这时候门上有脚步声传来，扶微听见侍中的声音，低低唤着陛下，&ldo;相国的药送到了。&rdo;她提袍下木阶，也没顾得上穿鞋，亲自去门上接。她这样的出身，从来没有照顾过任何人，她甚至不知道应该连着漆盘一块儿端过去，自告奋勇地挽起袖子，直截了当把碗捧了起来。刚煎好的药，即便隔着碗也滚烫。走到半道上才觉掌心火烧一样疼起来，可是又不能松手，只好咬着牙，坚持送到了他榻前。放下之后直抽冷气，嘀嘀咕咕说：&ldo;好烫，烫死我了……&rdo;又俯身下去吹那药碗，&ldo;小心烫口，凉一凉再喝。&rdo;她蜷曲的两手搁在膝上，掌心的赤红和腕子以上的白皙形成鲜明对比，看来烫得不轻。丞相支身坐起来，牵过她的袖子查看，蹙眉责问：&ldo;为什么不扔？&rdo;她很委屈的语调：&ldo;那药是给你治病的，扔了你喝什么？我不要紧，过会儿擦点药就好了。&rdo;他沉重地叹息，叫他怎么办呢，这是要将人逼死了！她两手平摊在他掌中，脆弱需要呵护。他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想的，打压她，和她争权夺利，毫不手软。到今天隐约感到后悔，这不是一个好开端，他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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