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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晋铭端起茶来浅抿一口，&ldo;贡茶？&rdo;霍仲亨一笑，&ldo;万寿龙团。&rdo;&ldo;难怪。&rdo;薛晋铭亦笑，&ldo;眼下等闲已喝不到上好滇茶，川滇盐茶之路垄断至今，但愿督军此次废督功成，也让我等早日喝上好茶。&rdo;&ldo;川滇这头向来偏安，自成一系，惯会见风使舵。&rdo;霍仲亨不以为意，摆摆手道，&ldo;但此次废督，最不情愿便是这些个人。明里不敢叫嚣，暗中阳奉阴违。&rdo;薛晋铭笑道：&ldo;你废掉的是他们手中的真金白银，一旦不在其位，这些人cao纵不得权柄，所把持的烟土、黄金、盐茶等买卖，少了哪一单不是剜他的心肝？&rdo;见霍仲亨沉吟不答，他垂下目光，以茶盖专注拂去浮叶，淡淡道，&ldo;逼得太狠，狗也要跳墙，总得给人留条活路。&rdo;这话说到霍仲亨心坎上，正是他近日踌躇难以决断的关键。废督的决议一下，便是劲弩离弦，再不能收回。若遇阻抗，只得强力执行，否则内阁威望何存，往后号召力何在。一旦因此激起兵事，却又与废督初衷相违，自是下下策。但若此时从权妥协，不从根基上彻底废督，民众舆论必定失望，对和谈与新宪的信心也会受到影响。日后再要削弱藩镇武力，只怕又需大动干戈。照霍仲亨一贯的手段，打蛇打七寸，既要动手便不会再留退路。但毕其功于一役，终究是不合实际的空想。&ldo;你这话，道理是不错。&rdo;霍仲亨犀利目光落在薛晋铭脸上，缓声道，&ldo;依你看来，此事以缓行为宜了？&rdo;薛晋铭并不即时回答，那双总带着三分笑意的凤眼，悠然看向门口雨滴溅落的金鱼缸，&ldo;督军可曾听闻过一则烹菜的法门，叫作慢火煎活鱼，温水煮青蛙？&rdo;霍仲亨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似乎觉得这句话实在有趣，他足足笑了半晌，才扬了扬眉道：&ldo;这倒是你薛四少的手段！&rdo;&ldo;过奖。&rdo;薛晋铭笑得谦和温雅。单看这谦谦君子模样，谁又想得到他曾是辣手闻名，行事不择手段的那个警备厅长；谁想得到他镇暴缉凶，手上也曾人命累累。霍仲亨若有所思地看着此人，目光不觉微睐如鹰。&ldo;此番南方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rdo;霍仲亨敛了笑容，抽出一支雪茄，将烟盒抛给薛晋铭。&ldo;原是我欠你人情在先。&rdo;薛晋铭随意一笑。说远些，当年只身南下，若没有念卿暗中相护，以霍夫人的身份为他里外照应，单凭他赤手空拳也没那么容易打下今日局面；说近些，在军火上头若非他走的是霍仲亨的门路，又岂能无往而不利，令黑白两道都甘愿买账。&ldo;那是另一码事。&rdo;霍仲亨摆手，青烟袅绕指间，如拨云推雾，&ldo;几年前南方就有心招揽你，以你的才干，自不会久居人下。但我听说，你答应为南方督办军务，领了个副督察的虚衔，却不肯接受实职，这又是为何？&rdo;薛晋铭略一沉默，&ldo;仕途沉浮，如同船行水上，不如踏在陆地上实在。&rdo;霍仲亨抬了抬眉，并不反驳。&ldo;发展军工实业是我真正心愿，回南方就职只是暂缓之策，我终归要走回自己的路。&rdo;薛晋铭淡淡而笑，转开了话锋，&ldo;督军，你可知我唯独佩服你哪一点？&rdo;&ldo;不知道。&rdo;霍仲亨皱眉，答得干脆。&ldo;你能知难而上，以一己之力改造时世，不像大多数人，终需改变自己以适应世事。&rdo;薛晋铭目光平静，显出历经磨砺方有的从容，&ldo;我曾以为，需达成你这番功业才算抱负得展，但其实你我各有所长，本是不一样的人，你善治军，我善谋商，我实在无需以你为标榜。&rdo;医生戴上听诊器，一端小圆筒贴紧夫人后背，示意她深呼吸。医生的蓝眼一眨不眨，凝神细辨认，复又示意她轻轻咳嗽。夫人试着咳了两声，却当真惹起一阵呛咳，抚胸咳了良久才平息下来。医生听着她咳嗽的声音，眉头越发皱紧，听了良久仍是一言不发。女仆在旁看着，见夫人目光低垂，气息微微的样子，那脸颊耳后的肌肤白皙，莹莹肤光透出一抹嫣红。医生检查得十分细致，最后又取了涂片小心翼翼保存起来，放入诊箱。&ldo;我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好？&rdo;念卿噙着微笑，用英语问大夫，语声十分平静。李斯德大夫看着她，碧蓝的眼里似乎有些起伏，笑容谨慎，&ldo;不要担心，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要看涂片检验结果。&rdo;念卿点点头，没有言语，静看他收拾诊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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