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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抱起我,不看我的眼睛,问道:“你若愿意,我这就带你离开,无论你想到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我还会有别的选择么?只是,莫名地,心中却有着无比的沉重。我,真的还该活下去么?空自牵累如许人奔忙。我的存在,似除了灾祸不幸外,什么也不能为别人带来。推开后窗下望,一辆越野车静静地停驻在转角的阴影里,车旁一条碎石路,远远地延伸至夕阳下。“趁他们都在前面,我们由这条路转出去。”三号指点给我看,面容冷静,“唯一的阻碍是护城河,幸好来之前我已经向守卫报备过,说要出门公干,现在我们快些去,应该还没问题。”残阳的余辉洒在砖石墙上,明晃晃地耀人眼。我被三号半抱在怀中,沉吟了一下:“三号……不,你叫什么名字?”棕发男子微一愣:“戴维。我母亲喜欢这样叫我。”“好,那我也这样叫你。”我真心地微笑着,“戴维,我怕我支撑不住,你去找找那边药柜,看有没有兴奋剂。”戴维迟疑了一下:“如果是为了暂时刺激提神……我这里有种药,效果很好,不过——”“是毒品罢?”我笑了起来,看了看天色,从他怀里挣扎着下来,“用得好,也是良药。送我几粒如何?”“只有四粒了。”戴维从怀中掏出只密封袋,袋中四粒蓝色小药丸清晰可见,犹豫着不知是否应当给我,“这是欧洲的最新产品,上次试货时剩下的,可你的身体……”我顺手接了过来,随即取出一粒,因肢体乏力之故,差点将药掉落在地,幸而戴维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我,帮我送进口中。我咽下,喟道:“戴维,如果不是我以前受惯虐,体质比旁人更强韧,只怕撑到现在,不要说站,就连醒过来也不能——这药也不知管不管用,我的用药量,可是要高出旁人几倍。”戴维微微一笑:“这是特极品,不同的。光这一粒,我们手上的出货价就是——”他随意比划了个数字,我看了却是一怔,“七千?不会是美金罢?”戴维半搂着我往外走,笑而不语。不多一会便在车门旁站定。我转头瞧他,这男人肤色微黑,侧脸在晚霞里说不出的利落英气,忍不住轻轻一叹:“戴维,谢谢你。你定是上帝派来的。”戴维凝注我一眼,面色稍红:“你才是天使……折翼的那种……我第一眼见你,就、就——”“就喜欢上我了,是么?”我含笑站住,温柔地搂抱了他一下,“你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对我很好……可惜我们相遇得太晚。”戴维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我右手按住他脊椎,膝盖顶住他的,微微一旋,左手一记手刀迅速往他颈间砍落,下一刻,戴维敌不过我练到滚瓜烂熟的这三招防身术之一,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出手虽然无力,却还到位。体内有股莫名的燥热滚滚如流,冲刷过每丝神经,令我暂忘一切病痛。七千美金的药倒底不同凡响,可惜这种一时的刺激提神,必以牺牲身体为代价。我俯下身,在戴维光洁的额头亲了一亲,低声道:“对不起,跟我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愿你忘了我。”说完,勉力将他半拖至一边的角落中,浓重的阴影将他密密地掩去,料一时也无人觉察。何况,他至多不过分钟便会醒来,而我——总能令他们在这个小时内,无暇顾及其它。一路驶去,果真轻轻松松,没遇到任何阻拦。耳听远处庭院中枪声四作,战况似甚激烈,心中不由也有些好奇,他们那几方势力,此刻到底是谁打谁,打得怎样了。最好,哼,都一并打死了干净。只不过,口中虽如此说,心底仍是升起一阵凄然。该死的,应是这世事,这欲望本身,而不是他们,也不是我。转眼护城桥已在面前。戴维的办事能力确实一流,也不知和守卫如何报备,远远见到我车来,桥头堡里的守卫们便已开始按动电钮,放下吊桥。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我面上虽微笑得平和,心中却很是不安,胸口复又隐隐作痛,几欲咳血,急又服了粒蓝色药丸,才好过许多。笨重的木桥总算完全降下,我的车顿如箭般射出,直驶向对岸,车轮才一接触对岸地面,身后隆隆声不绝于耳,却是吊桥再度拉上。我车速减慢,半转头,沿着护城河河岸来回逡巡了几圈,终于确定。将车开到我需要的地方,停住。正对着将逝残阳,点点映在微漾的水上,泛出道道金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缓步走下车,远处桥头堡的守卫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探头探脑地向这边看过来。我对他们微笑,声音不大,却相信他们都听得到:“将你们的老大喊来。快些,不然我又要走了。”立刻见到高高的窗户内一道道身影纷纭乱转,不知是打电话还是拔内部警讯器,枪口是一根根伸了出来,对准了我,泛起一片乌黑森冷的光。最后还有一道身影飞奔而下,往内而去,去得匆忙,连踪迹都忘了掩藏。阳光在河水里黯淡下去。我负手,等待着最后的晚宴。一个人太过理智究竟是好还是坏?商战时曾有敌人痛斥过我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我今天的沦落,倒真象是应了他们的诅咒,报应一场。然而反观我自已,财势被夺,身无长物,此刻更加上重伤处处,除了永远清醒的判断外,我实在不知我还能倚仗什么。对岸人影闪动,高手果然便是高手,只不过一忽儿功夫,除了主人外,连厮杀中的客人都各各放下手中的争斗,纷纷带了人赶到河边,与我对视。吊桥开始吱呀下放,只是碍于笨重,一时倒也不是说放就能放下来。有风迎面吹来,衣袂响动。我的目光淡淡扫视过对岸这四人,一张张脸或熟悉或生疏,无论各自背景如何,乍看来却全都玉树临风,潇洒不群。路德维希微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瞧住我,脑中不知又在沉思什么诡计;格雷眼眸如凝固的祖母绿,毫无表情,只在寒光一闪间,才看得出潜越的嗜杀与愤怒;司徒飞站在路德维希稍前一些,面容虽似有打理过,却仍掩不了骨子里一丝憔悴,见到我,眼中一亮,大声道:“浮生,你要做什么?快回来!”“回来?为什么?”我反问了一句,眼光穿越过粼粼河面,最后停在江上天的脸庞。轮廓依旧,眉宇间却多了几份落寞清减,适才激烈的枪战令一头黑发稍乱,更显不羁。若论神态,江上天反倒是这几人中,最不安的那个。我也曾想过与他重逢的场景,却料不到是在此时此地,如此境况。“你——还好吗?”我听见自已的声音,慢慢地道。“没你在身边,怎么会好。”江上天凝视着我的双眼,对答如流,“你现在这样,倒底是想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我不信这几个人会看不出。轻轻一笑:“两个字,自由。”子弹呼啸声自我身边掠过,射入越野车前轮,出奇的威力竟令特制的车胎都裂开口。抬眼望去,格雷手中的枪口袅袅飘散出白烟,眼神布满阴霾:“你休想。”吊桥已放到近一半,好几个身手敏捷的男儿,也不知是谁的属下,已争相攀上桥身,等待下落的那一刻。若不是护城河太过宽广,游过来比桥上走要慢得多,此时水下怕不已布满了人。“浮生,别赌气,”司徒飞赶在我有所动作前,急急道:“这里的水直接引自外面的大河,看上去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得很。你伤那么重,受不住的。”“那便直沉落底也好。”我灿然一笑,“我想过了,凭我自已,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想捉我,我都逃不脱,所以,我不逃,就让一切都结束罢,无论恩,抑或怨。”抬起眼,很多年以来第一次平和地、不带多少情绪地注视格雷,“弟弟,我们之间的仇恨,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枷锁,你放不开,我来。愿我的死,能带给你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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