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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皇上盼着三公子将会芳园早日修完，届时他势必亲自幸园，小住几日，缅怀故人。”

&esp;&esp;这意思也说得太明显了。贾放与四皇子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数：既然上面的风险都已经渐渐开始转变，那么与昔日庆王新学非常类似的“格致”之理，将会面临较少的阻碍，可以渐渐在这世上开始推行了。

&esp;&esp;——这就好！

&esp;&esp;一时四皇子将贾放送出了门，两人在宫门外道别。李青松和赵成两个人见到贾放出来，早已站得笔挺笔挺，毕恭毕敬地等候着贾放。

&esp;&esp;李青松当是早就将四皇子的身份悄悄告诉了赵成，这小伙儿现在已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哎呀我的妈，咱们主子竟然进宫了，还是个皇子送出来的——”

&esp;&esp;他胸膛挺得老高老高，估计心里已经自封是荣国府

&esp;&esp;贾放认出了那一页《万物之理》之后，心里登时觉得拨凉拨凉的。

&esp;&esp;他从“天一书局”订购了不少《小学语文》与《小学数学》，所以知道刊印一本书的成本究竟有多少。昨夜四皇子使人五文钱一本地将这书散出去，那简直就是腰包大出血。

&esp;&esp;可是这才刚刚过了一夜，这《万物之理》的书页，就已经出现在了市井货摊上，印着力学三大定律的书页，此刻正被用来包裹着货物商品。

&esp;&esp;卖水菱角的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见到贾放正呆呆地看着那些菱角的包装，登时笑道：“这位小爷，可是怕这纸张沁水之后容易破？其实不是啦，挺好的纸张，怎么浸水都不容易破……”

&esp;&esp;贾放心想：那可不是么，水宪开“天一书局”的时候，一早就说过，他们书局里用的纸，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纸。

&esp;&esp;印数最好的纸，包货也是一流，这实在是太讽刺了一点。

&esp;&esp;“你若是不喜欢，俺给你换荷叶来——”

&esp;&esp;贾放摇摇头，说了声“不用”又尽量平心静气地问：“这位大婶，你这用来包菱角的纸，是从哪里来的呀？”

&esp;&esp;“害，你问这个呀，都是咱家那口子，昨夜在东门市，被人哄骗，稀里糊涂就花去五文钱买了这个。”

&esp;&esp;贾放心想：果然……

&esp;&esp;“我们两口子都睁眼瞎，拿去给街上认字的先生看，说是和关扑一点关系都没有，生生被骗去了五文钱……”

&esp;&esp;昨夜四皇子散发《万物之理》，确实曾说好好研读这本，将来再遇上宝塔实验这样的赌局，就一定能赢。这导致了很多人是因为贪图小利，才掏钱买了这书。

&esp;&esp;“但我瞅着这字纸是真的好。我就是买干荷叶，也少不了要五六个大钱，就干脆拿这个出来用，就当昨晚那个死鬼拿了钱去买了一叠干荷叶回来，这样一想，心里头气就也平了。”

&esp;&esp;贾放到这时候已经完全不生气了，很平静地回头，让赵成数了铜钱给摊主，自己将那用“万物之理”包裹着的水菱角交给李青松捧着。

&esp;&esp;在任何时空，想要扭转观念，推动变革，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sp;&esp;像昔日庆王那样，自上而下地推手，兀自面临巨大的压力，甚至在他身故之后被彻底清算；四皇子昨夜选择了自下而上的手段，想用散发书籍的方法开启民智，让百姓们自发地领悟，这一步子迈得太大，其中必然会有与这摊主类似的，完全不能理解这背后的深意，只道是这一切与他们无关……

&esp;&esp;贾放尽力调整心态，告诉自己，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四皇子昨夜做这样的事，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并且做好了承受损失的准备。散出去这么多本书，哪怕只能引起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注意，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esp;&esp;可是真遇上了这种事，贾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沮丧——这原也难免。

&esp;&esp;他转身去了位于打铜巷的百工坊，熟门熟路，直接进后院去找他熟悉的那些工匠们。

&esp;&esp;谁知以往热闹的院子里这会儿静悄悄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贾放转了一圈，方才发现工匠们都聚在他们日常议事的大厅里——这座大厅，也是贾放惯常给他们讲解构造图和原理的地方。

&esp;&esp;贾放进厅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他，相反，工匠们人手捧着一本书，有的正皱着眉头看书，有的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

&esp;&esp;但贾放知道他们的老底，这百工坊号称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工匠，但这些匠人里，有一半是半文盲，大字识不了一箩筐——让他们看书，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esp;&esp;贾放也没吱声，悄悄靠近铜匠老童，看他极其笨拙地拿着一枝秃头笔，将一张纸铺平了放在一本书跟前，正在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图形。老童也是识字不多的匠人之一，看起来他正在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别人讲过一遍的书上内容，画成一个个“鬼画符”，以便自己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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