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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样?也行?”月阔察儿与他的心腹武将们顾不上再宣泄愤怒,一个个大眼儿瞪小眼儿。
&esp;&esp;在大都城内生活了几代,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染了许多儒生的“斯文气息”。说话总是喜欢说一半,另外一半儿留着给对方去品味感悟。做交易也喜欢东拉西扯,然后将彼此的关键条件隐藏于一大堆废话或者没用的东西之下,以此炫耀自己的高雅。
&esp;&esp;这一套平素在跟韩镛、吕思诚等汉官打交道时,几乎如鱼得水。与李思齐、郭择善等新晋的汉人“义兵”万户交往,也会令彼此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却万万没想到,此礼偏偏在朱屠户的手下面前行不通。而对方比他这群草原人行事居然更直接,更干脆利落。根本不想故弄虚玄,一上来就直接要求开诚布公地谈。
&esp;&esp;而开诚布公,眼下却正是月阔察儿所最为难的。除了伯颜和其他一部分眼下潜伏于大都城内的淮扬细作性命之外,他能拿出来跟淮扬交易的东西非常有限。除非他真的下定决心,准备将妥欢帖木儿出卖给朱重九,否则很难从对方手里获得太好的回报。而出卖妥欢帖木儿,又会令他的良心非常不安,甚至还有可能遭到全天下蒙古人的仇视。即便能躲在淮安军的羽翼下富贵终生,也很难在新的朝廷中,拥有一席之地,发挥半点余热。
&esp;&esp;“怎么,莫非太尉大人此番折节相邀,只是为了跟路某见一次面儿,混个脸熟么?”见对方迟迟不能给出任何回应,大厨路汶端起面前已经冷掉的奶茶慢慢品了一口,笑呵呵逼问。
&esp;&esp;“见一面儿,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月阔察儿,立刻又被撩拨的心头火起,走上去用力一拍饭桌,声色俱厉,“实话告诉你,老夫约你出来,就是为了擒贼擒王!来啊,将他给我拿下!”
&esp;&esp;“是!”周围的几名武将闻听,也不管转换得生硬不生硬,立刻按照排练了多次的“戏码”,做势欲扑。只是武艺本领却略显粗疏,被伯颜横在中间一挡,动作立刻就先后慢了下来。
&esp;&esp;“大人勿慌,今日末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没人伤得了你!”好个伯颜,的确是懂得舍命相报的无双国士,拼着自己受伤,也不肯让任何人继续向路汶靠近。“咱们先擒下月阔察儿,然后末将护着你一道杀出城外去!”
&esp;&esp;“伯颜不必着急,月阔察儿大人是在跟咱们开玩笑,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否则,楼下还有上百精锐,扑过来的又怎么会只是这区区四个?”大厨路汶却不肯抓了人质逃命,又笑呵呵地饮了一口奶茶,慢条斯理地回应。
&esp;&esp;“这?”伯颜顿时就是一愣,旋即果然发现,对方根本没使出什么杀招。于是,他自己也缓缓收住了拳脚,用脊背挡住大厨路汶,喘息着道:“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末将愚钝,您今天怎么说,我就怎么打!大不了,咱们两个死在一处!”
&esp;&esp;“死什么死啊,活着多好!我还等着接应大军入城呢!坐下吧,等着主人上菜!”大厨路汶从背后拍了他一下,笑着吩咐。随即,又笑着冲月阔察儿摆手,“我都说过了,不用玩这些虚头吧脑的东西。您老如果真的想杀我,前几天直接关了城门挨家挨户搜捕便是,又何必冒着被你头上那位陛下猜疑的风险,摆出这个四不像的鸿门宴?!况且,路某今天既然敢来,肯定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又怎么可能被你的人给活捉了去?别玩了,真的。一旦玩出了格,对咱们大家都没任何好处!”
&esp;&esp;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甜瓜大小的东西,顺手丢在桌子上,看着此物如同一个超大号走盘珠一般,滴溜溜倒映着烛光乱转。
&esp;&esp;“刷!”月阔察儿等人不约而同,齐齐后退。直到脊梁骨都顶上了墙壁,方才再度站稳身形。十几只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上的甜瓜,气喘如牛。
&esp;&esp;掌心雷,姓路的居然带来掌心雷前来赴宴!而先前大伙的注意力,都被他马背上那一整套精钢刀具所吸引,根本没想到,那东西只是他的障眼法,真正的杀人利器,却被他贴身藏在了衣服下面。
&esp;&esp;“没事儿,现在我淮扬的工匠,在各方面都远胜当年。这东西只要不拧开盖子,基本上都不会出问题!!”再度无视众人的反应,大厨路汶从胸前,腰间,大腿肚子处,肚皮上,继续一颗颗往往掏掌心雷。每一颗都顺手丢在桌案上,每一颗都冷森森闪着蓝光。
&esp;&esp;都是军中的高官,月阔察儿和他的几个心腹武将们,又岂能不了解此物的威力?单是一颗爆炸,就能令周围三步之内的人,死掉大半儿。而七、八颗相继炸裂,恐怕整个醉仙楼都得被夷为平地。偏偏他们眼下都在二楼雅间中,想逃都没地方逃。偏偏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今日的勾当,否则,他们自己和身后的全家老少都会万劫不复。
&esp;&esp;“行,行了。路大人,您赶紧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刚才,刚才老夫的确是想试探一下你的胆量,请你切莫跟老夫计较!”眼看着大厨路汶已经从肚皮下往外掏转身下三
&esp;&esp;对面的月阔察儿,却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既不反驳,也不附和,两只眼睛直直的,仿佛灵魂也早已脱离了躯壳,
&esp;&esp;千古忠臣,千古忠臣是他月阔察儿能做的么,且不说妥欢帖木儿如今对他处处提防打压,随时准备让他去做第二个脱脱,就凭他这两年來从南北交易中捞取的好处数额,就足够天下巨贪之前五,有谁肯相信他对大元朝其实忠心耿耿,
&esp;&esp;不光月阔察儿一个人失魂落魄,其他几位禁军的高级将领,也同样是满脸灰败,事实上,在妥欢帖木儿父子反目之前,他们从沒想过背叛大元,虽然他们平素捞起钱财來,个个争先恐后,
&esp;&esp;然而,他们也从來沒想过,要做一个比干、岳飞那样的忠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配,也知道大元朝廷根本不会给自己做忠臣的机会,躲在深宫中修炼演蝶儿秘法的大元天子妥欢帖木儿,对别的事情也许不上心,对臣子们的家底儿却能做到了如指掌,到现在之所以沒出手收拾大伙,是因为国库里头的钱财如今还勉强够花,一旦国库再度入不敷出,按照妥欢帖木儿的一贯行径,等待着大伙们的下场,要么是脱脱,要么是哈麻,
&esp;&esp;脱脱第二,月阔察儿等人是绝对不会做的,那个结局过于凄惨,光是想想就已经令人不寒而栗,而做哈麻第二,却需要一种看穿红尘的洒脱,月阔察儿和他身边这些心腹将领,同样不具备,
&esp;&esp;他们就像一群被关在猪圈里的猪崽儿,一旦现外边可能有动物过來争食,就本能地会群起而攻之,而食槽里头的泔水和米糠是否还充足,猪圈的四壁和棚顶是否还结实,他们却根本沒在乎过,直到有一天,他们看见自家主人在猪圈门口磨刀霍霍,而猪圈本身也随时有可能垮塌,这时候,他们才惶恐地现,自己只剩下了逃出去面对虎豹豺狼,和留下等死两个选择,
&esp;&esp;“伯颜做事不密被太尉抓了现行,太尉却沒有借机难全城大索淮扬细作,这个人情,路某已经记下了,”大厨路汶的话忽然又在众人耳畔想起,就像黑夜里的第一点烛光,“路某今天之所以啰嗦这么多,也正是因为感念太尉大人的抬手之情,我家主公,从自立之日起,就恩怨分明,张松帮我家主公抓了张明鉴,所以张松到现在,都被视作绝对心腹,毛贵将军有赠甲杖之恩,所以毛贵将军的粮草武器全部为我淮扬所供,平素在滁州再自行其是,我家主公也听之任之”
&esp;&esp;“我,我等毕竟都是蒙古人,”月阔察儿闻听,再度仰天长叹,张松的事情他知道,并且还曾经跟许多同僚一道讥笑过朱屠户假仁假义,毛贵所部滁州军与淮安军之间的关系,作为旁观者,他更是看得清清楚楚,以己推人,便深知朱屠户能做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但无论张松,还是毛贵,却都是彻头彻尾的汉家豪杰,所以朱屠户能跟他们两个推心置腹,而自己呢,却如假包换的蒙古贵胄,來自大元朝的最顶尖家族,祖上乃是四杰之博尔忽,
&esp;&esp;这句话,几乎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令几个武将无不两眼红,不与淮安军勾结,他们恐怕即便不死于战场,早晚也得死于妥欢帖木儿之手,但投靠的淮安军,他们就相当于背叛了自己的民族,
&esp;&esp;想当年,朱重九凭着一句“驱逐鞑虏”,就能唤起全天下的汉家豪杰同仇敌忾,同样作为天底下曾经辉煌过的大族,蒙古人怎么可能就愿意自相残杀,出卖族人而换取自家的平安,,有些东西,乃是人类的共性,根本不只属于某个特定的族群,也就是其中的某些绝对渣滓,才会认为出卖自己的民族是一件荣耀,而这些渣滓无论地位爬得多高,也不会被他所投靠的那一方真正瞧得起,
&esp;&esp;作为朱重九的铁杆追随者,大厨路汶实在是太理解月阔察儿等人此刻心里的感受了,但是,他同样早已在心中找到了相关答案,因此只是稍做斟酌,就笑着摇头:“有句大实话,太尉大人还请勿怪,除了战场上交手之外,太尉大人和诸位将军算过沒有,这五年來,是死在我淮扬大宗府中的蒙古人多些,还是死在贵方皇帝陛下手中的蒙古人更多一些”
&esp;&esp;“这,,,”月阔察儿等人俱是一愣,旋即羞愧得面红耳赤,
&esp;&esp;朱重九虽然被蔑称为屠户,却总被笑话妇人之仁,凡是战场上被他抓到的俘虏,即便出不起任何赎金,替淮安军干一两个月活后,都会被6续释放,而目前被淮安军攻陷的地区,也未曾生过对蒙古百姓的任何屠杀,相反,只要那些蒙古百姓愿意主动出來做事,淮扬的各级官府基本上都能做到与治下的汉家子弟一视同仁,
&esp;&esp;非常令人惭愧的是,最近这些年,妥欢帖木儿却屡屡对当朝文武官员举起屠刀,不算他与爱猷识理达腊父子相残这次,当年为了拿下脱脱,多少有名有姓的文武官吏死得稀里糊涂,而几个月前清洗哈麻,又有多少曾经跟哈麻走得比较近者,遭受了池鱼之殃,,
&esp;&esp;这还只是对官员的处置,念在他们曾经给朝廷效力的份上,妥欢帖木儿多少还会手下留情,尽量不将对方的妻子儿女斩草除根,而对于底层不幸跟错了东家,或者卷进了政治漩涡的家丁、奴仆、小吏以及普通兵卒,就沒有这么“优待”了,通常大笔一挥,就是千百颗人头落地,连被处死者的名字和“罪行”都懒得记录清楚,
&esp;&esp;换句话说,最近五年來,死在大元朝廷自己手里的蒙古人,恐怕是死在朱重九手里的十倍乃至二十倍都不止,哪怕是将战场上被杀的将士都算在内,大元朝廷都遥遥领先,这是血写的事实,月阔察儿根本无法否认,也沒有勇气去否认,
&esp;&esp;“伊万诺夫、阿斯兰、俞通海他们,在我淮扬官居何职,想必大元朝廷这边,也早就探听得清清楚楚,”大厨路汶的再度传來,听上去充满了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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