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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后悔药肯定沒有地方买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歹朱屠户素有“佛子”之名,从不喜欢诛杀放下武器的对手。万一将來耶律家成不了事,凭着此番帮忙带路建立起來的交情,倒也不用担心被他赶尽杀绝。
&esp;&esp;把事情往好的方面一想,他的双腿上多少又恢复了些力气。回过头,看着搀扶着自己的俞廷玉,带着几分试探意味询问,“俞将军好像是北方人吧,听你说话的口音,跟草民家乡那边很相似。”
&esp;&esp;“我武安城长大的,距离辽东的确不远。另外,不要叫我将军,我只是个光牌校尉,照着将军,可是差了不少级呢…”俞廷玉憨憨地笑了笑,在回答对方的问題之余,大声纠正。
&esp;&esp;不像蒙元和其他红巾军那边,将军的头衔满天飞。淮安军这边,能称为将军的,只有几个指挥使。像俞廷玉这种刚刚晋升的团长,勋官只为翊麾校尉。标志极为明显,红铜护肩上光溜溜一片,不带任何装饰物。
&esp;&esp;“草民,草民是个外行,看不懂,看不太懂贵部的军职。”耶律昭目光迅速从俞廷玉肩膀上扫过,揣着明白装糊涂。
&esp;&esp;“说实话,最开始我自己都沒弄懂。但慢慢习惯了,才明白这种标志的好处在哪儿…”俞廷玉继续憨憨地笑着,目光里充满了友善。“咱们大总管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一开始大伙都不懂,但只要跟着去做,保证慢慢就能看出好处來…”
&esp;&esp;“噢…大总管当然是远见卓识…”沒想到在俞廷玉眼里,朱重九的地位如此高。耶律昭又愣了愣,口不对心地敷衍。
&esp;&esp;俞廷玉笑了笑,也不跟他计较。做过一呼百诺的少郡王,又做过很长时间沒有任何人身自由的奴隶编户,他早已被命运磨砺成了一块礁石。根本不会在意,那些水面上的浮华和喧嚣。
&esp;&esp;“那,那俞校尉,怎么又到了淮扬?”但是,耶律昭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继续低声试探,“您老别怪,草民,草民只是好奇。草民,草民昨天听多图少爷喊,喊贵公子叫什么帖木儿…”
&esp;&esp;“还能有什么原因,得罪了大元皇家,被贬到了洪泽湖上扛石头呗…”俞廷玉早就猜到对方话里有话,抽回手,笑着耸肩。“你听得沒错,我们父子是蒙古人。不但是蒙古人,还是正经八本的老汗嫡系,玉里伯牙吾氏。”
&esp;&esp;“你,你是,你是武平,武平郡王的后人…”他回答得平平淡淡,耶律昭却被吓得两眼发直,转过身,手指哆哆嗦嗦,“东路蒙古军万户府元帅,不花铁木尔的后人…你,你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esp;&esp;“长生天保佑,侥幸沒死…”俞廷玉又耸耸肩,好像已经很习惯了别人的惊诧。“沒错,在下就是玉里伯牙吾氏的秀一,故元东路蒙古军万户府元帅,知枢密院事,敕封武平郡王,不花铁木耳家的少王爷。耶律掌柜,细算起來,咱们称得上是半个老乡…”
&esp;&esp;“你,你。。。。。。”虽然早就知道俞廷玉父子是蒙古人,耶律昭心中依旧天雷滚滚。武平郡隶属于辽阳行省,东路蒙古军万户府驻扎在武安,乃蒙元朝廷用以弹压草原各族的重要力量。将士们都是一人三骑,万一接到朝廷命令,五天之内,就可杀至辽阳城下。
&esp;&esp;一个手握重兵的亲信大将之后,如今竟“沦落”到在朱屠户麾下当一个小小的翊麾校尉,并且心甘情愿的地步?这大元朝,如果再不亡,还有天理么?这朱屠户,到底有什么本事,连不花铁木耳的后人都甘心受其驱策,甘心调过头來,反噬自己的同族?
&esp;&esp;“别那么一惊一乍的,都是老辈子的事情了。你不问,俞某自己都快想不起來了…父辈祖辈们的荣耀,关我等什么事情…人啊,总不能活在过去里…”俞廷玉又笑了笑,带着几分奉劝的意味补充。
&esp;&esp;“可,可你毕竟,毕竟是玉里伯牙吾氏…毕竟,毕竟是钦察国。。。。。”耶律昭无论如何也不敢认同对方的说辞。指着俞廷玉的鼻子,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荷叶。
&esp;&esp;将心比心,俞廷玉可以不以玉里伯牙吾氏的昔日辉煌为荣。如今的契丹族中,肯定也有许多人早已忘记了赫赫大辽。那样的话,他这半辈子苦苦追寻的耶律家复国,还有什么意义?即便勉强把反旗竖起來,究竟还能够有几人肯誓死相随?
&esp;&esp;“那都是过去了…”俞廷玉这辈子经历坎坷,看问題,远比耶律昭这个生意人清楚。“因为我是玉里伯牙吾氏的后裔,所以我全家就不能继续留在草原上,生生给调到胶州來掌管根本不熟悉的水军。然后,因为皇上沒忘了我玉里伯牙吾氏,有司就可以硬安个罪名,把我一家老少贬成贱籍,去洪泽湖畔搬石头修大堤。呵呵,我玉里伯牙吾氏当他孛儿只斤为同族,他孛儿只斤氏拿我玉里伯牙吾氏当过同族么?如今,他孛儿只斤氏要亡国,跟我玉里伯牙吾氏有什么关系?”
&esp;&esp;一番话,说得声音虽然低,却字字宛若惊雷,炸得耶律昭不停地东摇西晃。“可你,你毕竟是蒙古人啊…朱,朱总管虽然待你有知遇之恩,却,却终究是个,是个汉人…”
&esp;&esp;“俞某愿意追随朱总管,却不只是因为知遇之恩…”听着对方有气无力地质问,俞廷玉笑了笑,双目明澈如水。类似的问題,他早就想清楚了,心中已经沒有半点困惑。“他从不不曾因为俞某是蒙古人,就把俞某高看一眼。也从不曾因为俞某是蒙古人,就把俞某视为异己來多加提防。他甚至连俞某长相和口音都沒在乎过,喝罪了酒之后,一样抱着俞某叫兄弟。”
&esp;&esp;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尝尽人间冷暖的蒙古汉子,眼睛里隐隐已经有了泪光。他知道耶律昭心里,肯定有着和自己以前一样的困惑。他早就想清楚了,也愿意与对方分享。“有一次朱总管喝醉了,曾经亲口对俞某,对当场所有弟兄说,无论蒙古人,色目人还是汉人,所有人其实都是长生天的孩子,生而平等。”
&esp;&esp;猛地仰起头,他的声音听在耶律昭耳朵里头,瞬间大若洪钟,“大总管,大总管亲口说过,我们每个人生來都是平等的,不该有高低贵贱。区别他们的只应该是本事、学问和品行,而不是流着谁的血脉,长着什么样的头发,什么样的眼睛。如果这就是他将來要建立的国家,俞某是蒙古人和是汉人,届时还有什么区别?如果这就是他所说的革命,俞某即便把这条命卖给他,也百死无悔…”
&esp;&esp;注1:几句題外话,酒徒一直认为,民族团结的最佳途径,是各民族平等相待。而不是人为地制造差别,搞什么狗屁两少一宽。当然,酒徒看问題向來是草民视角。比不上某些大人物高瞻远瞩。所以只能在故事里提一提,以佐酒耳…
&esp;&esp;平等之惑
&esp;&esp;“平等?”耶律昭可以保证,自己这辈子绝对不是夺营上
&esp;&esp;一昼夜行军两百余里,还能击溃以逸待劳之敌?这种神话,耶律昭才不会信以为真。要知道,耶律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将门,族中精英子弟打小就被要求熟读兵书战策。而像他这种顶尖苗子,更是被当作帅才重点培养,古今经典战例个个倒背如流。却从沒听说过,哪个古代名将,敢带领队伍狂奔百里以上与敌手交兵…
&esp;&esp;但是俞廷玉父子却信,刚刚从芝麻李麾下投奔过來的路礼也信,被临时挑选出來扮作伙计的那些淮安精锐,更是对朱重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他们不但相信有这样一支铁军的存在,并且还誓言以其为楷模。匆匆吃完了干粮和冷水之后,就主动起身整队,准备按原计划赶赴敌营。
&esp;&esp;“疯子,一群疯子…”耶律昭心中腹诽,却不得不在众人的搀扶下爬上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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