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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第1页）

&esp;&esp;“我倒不是担心迷失方向，我是担心，担心岸上到时候接应不及时…”丁德兴脸色微微发红，讪讪地解释。“朱总管派去提前一步登岸的，据说是几个蒙古人。他们虽然说早已跟蒙元朝廷那边沒什么瓜葛，但，但毕竟非我族类…”

&esp;&esp;“蒙古人里头，也有很多有情有义的英雄豪杰。汉人里边，也不缺李思齐那样的坏种…”傅友德笑了笑，非常无奈地解释了一句。

&esp;&esp;最初占山为王时，他也是恨极了一直骑在大伙头上作威作福的蒙古人。而这五六年于绿林和红巾军中打了无数个滚下來，他却发现，人的善恶根本不能简单的以族群來划分。像朱重九麾下的阿斯兰、俞通海这种，虽然身为异族，但是只要要你拿他们当兄弟，他们也会将肠子掏给你，根本不在乎什么一等四等。而像卷了徐州军火炮叛逃到朝廷那边的李思齐，则是放着好好的红巾大将不做，宁愿去给蒙古老爷当狗，令人根本无法将其视为同类。

&esp;&esp;不过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道理，傅友德自己也想不清楚。总觉得这些事情，用一句“良臣择主而侍”根本解释不清楚。可除了这种似是而非的论调之外，其他说法与他自己看到的事实相差更远，更无法说明身边正发生着的一切。

&esp;&esp;“朱总管是个英雄…”丁德兴想了想，忽然从嘴里又冒出了一句。

&esp;&esp;“至少，傅某还沒见过比他更有本事，有胸襟的…”对此，傅友德倒是非常同意，点点头，笑着附和。

&esp;&esp;二人是前后脚加入的淮安军，彼此之间本能地就有一种亲近感。在看许多问題时，观点也非常相似。因此谈谈说话，倒也不觉烦闷。正聊得热闹时，舱外忽然传來轻轻的叩门声。丁德兴赶紧起身将门拉开，正露出徐洪三憨厚的笑脸。

&esp;&esp;“丁将军，末将奉大总管命，给您送铠甲來了。您赶紧试试合不合身。”一边捧着个木托盘往里走，徐洪三一边笑着解释。目光无意中扫到傅友德，又冲后者拱了下手，继续笑着说道：“还有您的，傅将军，您的铠甲也末将让人一起也带过來了。正准备给将军送完之后，就立刻给您送过去。要不，末将干脆直接给您拿过來算了…”

&esp;&esp;“多谢徐将军…”傅友德客客气气地还了个礼，大声答允。

&esp;&esp;都是军中男儿，倒也沒那么多讲究。徐洪三冲门外打了个招呼，很快，便有人将傅友德的铠甲也送进了船舱。但是，当二人伸手掀开托盘上的遮盖时，却立刻被眼前的事物给吓了一跳。愣了愣，手掌瞬间就僵在了半空当中。

&esp;&esp;金丝甲，传说中的金丝软甲…完全由一根一根棉线般粗细的金属丝编织而成，胸口和小腹等处，还单独覆盖了几片精钢护板，将要害部位遮得密不透风。更难得的是，无论是编织铠甲的金丝，还是保护要害的精钢护板，居然全都呈乌云般颜色。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间穿在身上，都不会有星点儿反光。一旦混入人群，就很难被敌军的神箭手分辨出來。

&esp;&esp;拜淮扬工坊越來越庞大的规模所赐，如今全身板甲在东路红巾当中已经不算太新鲜。像傅友德和丁德兴这种曾经身居显赫位置的勇将，几乎每人都曾装备过一套。但传闻中西域那边能工巧匠所制，兼具防护力和灵活性的金丝软甲，却是平生登陆

&esp;&esp;这四个字据说來自杭州的岳王庙，乃岳武穆当年亲笔手书。几乎是个读书人，都能知道其典故。然而，岳王庙从建立起來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一百三十余年了，汉家儿郎甭说完成武穆遗愿，连江南半壁都未能保住，最后都落入了异族之手。

&esp;&esp;猛然间，就有一股凛冽的寒意，从刀柄上传过來，一直传入傅友德和丁德兴两个人的心底。他们此行的方向是北方，他们就要踏上黄河以北的华夏故土。而自岳武穆被冤杀后，除了淮安军之外，还沒有其他任何一支打着汉人旗号的军队，曾经渡过黄河半步。

&esp;&esp;接下來的半个时辰，忽然变得极为漫长。

&esp;&esp;早就不是战场上雏儿的两人，几乎都在竖着耳朵等待。等待从甲板上层传來的集合号令，等待朱重九对自己的召唤。然而，他们等來的，却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哗哗，哗哗，哗哗。。。。。”，沒完沒了，无止无休。

&esp;&esp;不会真的迷失了航向吧？

&esp;&esp;那几个蒙古人真的对大总管沒二心么？

&esp;&esp;万一战船触了礁怎么办？

&esp;&esp;万一目的地有埋伏怎么办？

&esp;&esp;朱总管会不会亲自冲在最前方，就像传说中唐太宗李世民那样？

&esp;&esp;他把金丝甲都造成了黑色，是不是意味着他想打造一直玄甲军？

&esp;&esp;。。。。

&esp;&esp;千头万绪，如海浪般从心底涌起，令人越想越着急，越想，越紧张得胸闷气短，几欲窒息。

&esp;&esp;就在二将急得快发疯的时候，脚下的战舰忽然减速，令人差点向前栽倒。紧跟着，一个低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短促而清晰，“近卫团，以都为单位，甲板上集合。跟着水手的灯笼走，到了指定位置后，立刻坐下待命…”

&esp;&esp;“是…”低低的回应声从船舱内不同的位置响起，随即，船身伴着忙碌的脚步声开始微微震颤。

&esp;&esp;下一刻，卧舱门被人从外边轻轻拉开，徐洪三探进半个头，以极低的声音吩咐，“二位将军请带上兵器，随我上甲板。咱们走后侧的绳梯，把正式楼梯留给弟兄们…”

&esp;&esp;“给徐将军添麻烦了…”傅有德和丁德兴两人鱼跃而起，快步跟在了徐洪三身后。三人借助大舱内的微弱灯光，避开一串串忙忙碌碌的人影，快步來到通往顶层甲板的绳梯下。然后攀援着绳梯鱼贯而上，几个呼吸间，就抵达了战舰的顶层。

&esp;&esp;顶层甲板上，已经站了许多近卫团将士。每个人嘴里都叼着根短木棒，避免发出太大的嘈杂声。因为要保持战舰平衡的缘故，他们沒有完全集中于一处。而是在水手的指引下，按照上來的顺序，三十个人一簇，三十人一簇，均匀地分布在各个位置。

&esp;&esp;在甲板中央靠近主桅杆附近，则有一座临时搭建起來的指挥台。朱重九正站在上面，一只手扶着栏杆，另外一只手冲着海面指指点点。

&esp;&esp;他周围的幕僚们显然受过严格训练，每听完一句话，就迅速用几只特制的传令灯，冲着主桅杆顶部的瞭望台位置，打出数种不同颜色的组合。

&esp;&esp;瞭望台上，立刻有人用更大号的传令灯，将一连串五颜六色的信号打向后面的船只。很快，整个舰队上方，灯火就打成了串，好像夜空里闪耀的星星。

&esp;&esp;“船帆怎么降下來了？…”傅友德忽然观察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瞪圆了眼睛，在自己心里悄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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