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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比那还要可怕十倍…”奇氏摇了摇头,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臣妾,臣妾听闻,脱脱,脱脱与朱重九勾结,准备,准备以黄河为界,平分天下…”
&esp;&esp;注1:杀光四大姓,元丞相伯颜认为汉人太多,不利于蒙元朝廷统治,所以提议,杀光人数最多的五个姓氏,张、王、刘、李、赵。但是这个提议被妥欢帖木儿拒绝。不久,妥欢帖木儿联合脱脱,成功驱逐了伯颜。诛杀五大姓之事作罢。
&esp;&esp;注2:元末农民起义爆发之后,妥欢帖木儿和脱脱君臣迁怒于所有汉人,下令,“凡议军事,汉人、南人官僚必须回避。”即便是中书左丞韩元善、中书参政韩镛这种高官,遇到商议平叛之事,也被勒令退下。
&esp;&esp;注3:演揲儿法,又名大喜乐,是佛教中的一个邪修分支。讲究采阴补阳,通过來感悟佛法。至今藏传佛教的某些分支里,还有其遗毒存在。
&esp;&esp;黑手
&esp;&esp;“这不可能,你从哪里听來的鬼话?”妥欢帖木儿打了个哆嗦,长身而起,心中的所有火焰全部熄灭殆尽。“脱脱再蠢,也不可能跟朱屠户去勾结。那姓朱的可是去年刚刚发过什么高邮檄文,誓言要把我大元君臣全都赶回漠北。脱脱再怎么说也是个蒙古人,怎么可能跟他划河而治?”
&esp;&esp;话虽然说得极为理性,然而妥欢帖木儿的脸色,却是瞬息万变。在他即位之前,大元朝已经有两代皇帝被权臣玩弄于股掌之上;他的母亲八不沙,也是死于权臣燕帖木儿之手;他登基之后很长时间内受另外一个权臣伯颜控制,寝食难安。这世界上,可以说沒有政事月阔察儿一直走的就是她的门路。而妥欢帖木儿为了分脱脱的权,也默许了奇氏在朝堂中安插党羽。只是月阔察儿这厮实在不争气,当年连黄河都沒过,就被赵君用一把火烧回來了。导致奇氏听丈夫一提起此人的名字,就觉得心虚气短。
&esp;&esp;“你是为了我,这我知道…”妥欢帖木儿最见不得奇氏的眼泪,叹了口气,走过去,双手将后者拉起來,抱入怀中,“但有些事情,实在急不得。也先帖木儿阻塞言路,脱脱专权跋扈,朕其实心里像镜子一般清楚。但,但比起剿灭朱屠户來说,这,这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即便当初伯颜那样权倾天下又是如何,到最后,朕不照样收拾了他?”
&esp;&esp;“陛下是天纵之才…”感觉到妥欢帖木儿怀里的温度,奇氏抽了抽鼻子,幽幽地回应。“是妾身胆小,妾身至今半夜做噩梦,依旧是咱们小时候在高丽那会儿,连个小小侍卫,都敢问都不问,就当着妾身的面儿,把妾身的婢女一刀两断。”
&esp;&esp;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给妥欢帖木儿心里,也留下了极重的阴影。他又叹了口气,幽幽地回应,“你放心,正因为朕经历过,所以朕才不会重复父皇的老路。朕的眼睛,这些天也在一直盯着南方。脱脱一举一动,朕掌握得不比外边那些人少。”
&esp;&esp;“那么说,陛下早就听见过外边的流言了?”奇氏仰起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追问。
&esp;&esp;“沒…”妥欢帖木儿脸色发红,笑着摇头。“这话,还真沒传到这儿,想必是底下人,觉得过于耸人听闻吧…”
&esp;&esp;“哦?”奇氏做恍然大悟状,然后笑了笑,继续问道,“那陛下可曾知道更耸人听闻的事情,两个多月前,脱脱在芒砀山下,吃了一场大败仗?”
&esp;&esp;“两个多月前,怎么可能?”妥欢帖木儿将奇氏放下,站起身,烦躁地來回走动。“两个多月前,他不刚刚水淹了芝麻李的十万大军么?怎么可能还在芒砀山那儿吃败仗?”
&esp;&esp;“臣妾听闻,当时芝麻李被逼进了芒砀山中,已经束手待毙了。”奇氏站起來,目光紧紧追随妥欢帖木儿的背影。“结果,脱脱轻敌大意,主力按兵不动。让察罕贴木儿带了毛葫芦兵去打。谁料察罕贴木儿派了一万大军过去,最后只有不到一百人逃了回來…”
&esp;&esp;“嗯?”妥欢帖木儿眉头一跳,双目之中立刻闪起两道寒光,“你这又是听谁说得。察罕贴木儿不是月阔察儿的人么?月阔察儿怎么沒有上报?”
&esp;&esp;消息是月阔察儿提供的,已经雪雪私下证实过,绝对可靠。但是,奇氏却不能向自家丈夫坦诚消息來源。想了想,低声回应,“妾身是听朴不花说的。他,他,陛下您也知道,淮安那边现在产一种罐玉镜子,深得大都城中命妇们的追捧。朴不花的族人就想去买一面來,进献给妾身。结果在淮安那边,刚好看着朱屠户押送俘虏入城。”
&esp;&esp;“嗯………”妥欢帖木儿气得浑身发抖。玻璃镜子,巴掌大一块儿在大都城内,就能卖到万贯以上。朴不花等人此举,不是资敌,又算什么?
&esp;&esp;然而,他却无法将朴不花抓了治罪。因为眼下不但是两个皇后手里都有玻璃镜子,大都城内,是个掌权的臣子之家,都买了不止一块。如果认真计较的话,他即便是把整个朝堂清空了,恐怕都不够大都城内镜子总数的十分之一。
&esp;&esp;奇氏却早已摸透了妥欢帖木儿的脾气,笑了笑,继续补充,“然后妾身就暗中留了神,让朴不花派人去详查。结果一查才知道,察罕贴木儿之所以不上报此事,是因为脱脱怕动摇军心,不准他上报。而脱脱先前之所以能顺利收复徐州、睢宁等地,也是因为朱重九主动放弃了这些地方,带着大军和百姓自行撤回了淮河以东。”
&esp;&esp;“能逼迫朱屠户主动退避,也是一桩大功…”妥欢帖木儿强压住心中火气,咬牙切齿地点评。他能听出來,奇氏在蓄意攻击脱脱。他同样能听出來,奇氏话基本属实,脱脱先前,的确在虚报战功,掩饰败绩。但脱脱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自己这个皇帝也蒙在鼓里?难道就是怕自己不肯给他全力的支持么?他把自己这个皇帝当成什么了?当成一个老糊涂,还是一个刚刚即位,沒有半点执政经验的生瓜蛋子?
&esp;&esp;正气得两眼发黑之际,却又听见奇氏叹了口气,幽幽的补充,“臣妾还曾听闻,脱脱和朱屠户两个人,曾经在淮河上,隔着河水,走船换将。他用被俘的红巾贼头傅友德、刘聚、王国定等贼,换回了察罕麾下的蔡子英、扩廓帖木儿和脱因帖木儿,还有他麾下的奈曼不花、白音不花、李大眼等。双方被换回來的人,都毫发无伤。”
&esp;&esp;朴不花
&esp;&esp;“大胆…”妥欢帖木儿一巴掌拍在床沿上,手掌心处传來一阵钻心的疼。
&esp;&esp;虚报战功的举动他可以理解,掩盖败绩的行为他也可以原谅,毕竟王师在最近一两年里连遭败绩,又刚刚炸开黄河淹死了许多老百姓,无论军心和民心都低落到了极点,非常需要用一系列大胜來鼓舞士气。
&esp;&esp;但私下跟朱屠户交换战俘这种事,却远远超出了他的容忍限度。谁给了脱脱这么大的权力?难道那些被擒获的著名贼头,不经自己御笔亲批,就可以随便赦免的么?如果连决定贼头们生死的权力,都归了脱脱。他这个丞相,和自己这个皇帝之间,到底还存在多少差别?
&esp;&esp;更何况换回來的俘虏当中,除了蔡子英这个废物进士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是自己听都沒听说过的小角色。身为臣子,战败了之后以身殉国,乃他们的本分。为什么要用傅友德这种远近闻名的大贼去赎?这,不是放虎归山又是什么?
&esp;&esp;“这些事情你又是听谁说得,还是朴不花么?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看了一眼被吓得低头不语的奇氏,妥欢帖木儿咬住牙追问。
&esp;&esp;“臣妾,臣妾去南边做生意的族人,带回,带回了几张报纸…”既然药已经下足份量了,奇氏就果断地收起毒牙,“就是朝廷禁止传抄的那种小报,其中一份,上面写了双方走船换将的全部经过,还用木板雕了图,印在了报纸下面。”
&esp;&esp;“报纸?”闻听此言,妥欢帖木儿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报纸是脱脱沒出征前,劝说他下令禁绝的。理由是朱屠户利用此物蛊惑人心,煽动汉人跟着他一道造反。当时他本着让脱脱放心出征的态度,想都沒想就答应了。现在倒着往回推测,却赫然发现,原來脱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想着将前线的消息跟大都城隔离开來…
&esp;&esp;是可忍孰不可忍?
&esp;&esp;“把报纸拿來朕看,让朴不花也一起來见朕。还有,阿鲁不花,你派几个人,宣哈麻、雪雪两个入宫见朕。无论他们兄弟是否睡下了,都给朕宣进宫來…”
&esp;&esp;“是…皇上…”
&esp;&esp;“末将遵命…”二皇后奇氏和怯薛千夫长阿鲁不花先后答应着,小跑着退下。片刻之后,高丽太监,荣禄大夫朴不花抱着一大摞印满了字的皮纸,气喘吁吁地在门口高喊,“报,陛下,老奴奉命给您送报纸來了。”
&esp;&esp;“滚进來…”妥欢帖木儿跟朴不花也算自幼相交,看他故意弄出來的一脸油汗,火气先消了一小半儿,“你个杀千刀的狗贼,居然敢私藏报纸,朕今天一定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esp;&esp;“陛下饶命…”朴不花一个跟头扑进寝殿,肥胖的身体被门槛一绊,借着惯性像球一样滚到了妥欢帖木儿脚边儿上,“陛下,请念在老奴也是一片忠心的份上,饶恕老奴这次。老奴下辈子一定还做个阉人,报答您的大恩…”
&esp;&esp;“美死你…”妥欢帖木儿抬起腿,冲着朴不花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然后沉声吩咐,“别装了,你再装,朕这次也不会饶了你。赶紧滚起來,把报纸上有用的内容,一一指给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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