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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洛低头看去,轻声诵道:“洛水河畔一相逢,此身便于锋刃休。颦生双眉轻怜意,更叹痴儿啼别情!清风明月出天山,琴灵音高弦已断。承平龙腾干戈事,城南丹凤映流黄。”清洛再三读来,沉吟道:“这确是陆先生笔迹,只是这首诗并不押韵,也晦涩难懂,先生到底要传达什么信息呢?又到底去了哪里呢?”两人将这首诗想了又想,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萧慎思道:“三妹,那陆先生只怕是听到风声,藏匿起来了。这件事我们得放一放,我恩师现回府了,你随我去拜见他,我再求他想办法打听一下当年洛秋苑和洛妃之事。”花厅中,一名五十上下,相貌清奇,面容微带疲倦,双目中含着淡淡离愁的男子看着清洛在面前盈盈拜倒,微笑道:“起来吧,李姑娘不必如此大礼。”萧慎思忙上前将清洛扶起,孟鸣风看着他脸上温柔神色,心中暗喜,笑道:“李姑娘既是思儿的义妹,就如同是我的女儿一般,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这府中,也很久不曾热闹过了。”清洛面上微微一红,抬头见到他眸中关怀疼爱之光,心中感动,没想到大哥的恩师竟是这般的平易近人。萧慎思想了一下,道:“师父,思儿有一事想求您帮忙。”遂低声将清洛诸事一一讲述。孟鸣风面上神情不变,静静听着,看着清洛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清洛心中十分不安,她竟似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嫌恶之情。听完萧慎思所述,孟鸣风闭上眼来,厅中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压得清洛喘不过气来,萧慎思也逐渐有些不安,唤道:“师父!”孟鸣风叹了一口气,道:“思儿,这事颇为棘手,只凭李夫人临终前所说之话,就要找出当年事情真相,还要与当朝太后和国舅为敌,只怕———”萧慎思猛然跪下道:“师父,思儿知这事十分难办,思儿只求师父先想办法打探一下当年洛妃及洛秋苑之事,以后如何去办,思儿和三妹再想办法。”“思儿,你可知这几日来,太后和林相一派抓住你去燕国之事大做文章,不但革去你大将军的职,军中武将也大批更换,我正为此事头疼啊。”萧慎思不由垂下头去:“师父,思儿无能,连累你了。”孟鸣凤轻轻摇头:“不,思儿,这件事你并未做错,至少我朝获得了一年的安定,我正有很多原本要做而不能做的事都可以在这一年内去办到,武将由他们去换吧,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为此事自责,只是李姑娘这事———”他站起身来,踱到清洛面前,细细地看了她几眼,叹道:“好吧!明日我想办法去帮你们打听打听,李姑娘,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去歇着吧!”说着袍袖轻拂,转身离去。清洛见他临走时扫向自己的一眼,竟无端地于心尖涌起一丝恐惧来。萧慎思却并未查觉,走近她身旁柔声道:“三妹,就等三天,三天后不管能不能探出什么消息,我们都要启程去青国!”这两日天一直是阴沉沉的,偶尔从阴沉后透出一丝暮春的阳光来,就象清洛此际的心情,纵是前路艰难,但最困苦的时光终悄悄过去,天虽仍是浅灰色,但已可见那一缕骄阳,耀着如许的坚强和信心。公孙怀玉这两日皆过孟府来陪伴于清洛,与她细细地商量着如何赶到青国南疆月诏山,如何想办法救出小康,清洛也将别后诸事一一告知义姐,只是略去了燕皇的真实身份一事,因为这是她答应燕皇绝不能泄露出去的。这种种事情听得怀玉不禁柔肠百转,低叹轻回。眼见明日就要踏上南下的路程,萧慎思正与清洛商议着行程诸事,有正行了进来,凑到萧慎思耳边轻声道:“大人请您单独一人过去见他。”萧慎思站起来,见到清洛略含忧虑疑惑的目光,笑道:“三妹,你等我,我很快回来。”静思园书房内,萧慎思看着孟鸣风在屋中悠悠徘徊,感觉到他心中的为难与困惑,终忍不住开口道:“师父———”孟鸣风扬起右手,缓缓说道:“思儿,李姑娘这事你还是不要再管了,牵扯太大。”“不!”萧慎思急切道:“师父,三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不管。您是不是探听到了什么,请您告诉思儿吧。”孟鸣风见他面上忧切之色,眉尖微微蹙起的神情,不知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人或事,怔了一下,叹道:“思儿,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但你可知,洛妃的事牵扯到什么吗?”“思儿不知!望师父明示!”“洛妃是先帝十多年前和陆文杰、李正益微服出巡时带回来的,虽天姿国色,但身世不详,而且精神方面似乎有些问题,对她过往之事竟毫无记忆,先帝却对她甚为痴迷,爱如珍宝。据我这几日想方设法探听到的消息,当年洛妃确是进宫后便怀有身孕,生产期也确是在六月,但当时不知因为何事,先帝竟离宫去了熹州。”孟鸣风顿了顿续道:“当年的兰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也同时身怀有孕,但正在当今圣上诞生在兰馨宫的那夜,洛妃居住的洛秋苑却突发大火,洛妃葬身火海。先帝从熹州赶回之后,宫中似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处死了很多人,从此所有人便对洛妃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先帝甚至听到洛妃二字便会雷霆震怒,有关她的一切事情都逐渐湮灭。思儿,你可知是何缘由?”“思儿不知。”孟鸣风长叹了一口气:“也难怪你不知,我竟也没想到,那洛妃竟与‘庆氏血魔’有关连!”萧慎思“腾”地一声从椅中立起,惊疑道:“庆氏血魔?!”“不错,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无从知晓,我也只是从宫中一个老人口中得知,当年有一次偶尔有人提到洛妃,先帝便大惊失色,跌倒于地,口中惊呼‘庆氏血魔,庆氏血魔’,并将提起洛妃之人即刻处死。你说,如果洛妃真与‘庆氏血魔’有关,这事你怎能插手?”纵是萧慎思素日镇定坚毅,此时心头也感有些纷乱,沉吟道:“师父,难道这世上真还有庆氏后人存活吗?自本朝解氏立国以来,庆氏族人不早就已经灭绝了吗?”孟鸣风叹道:“若说庆氏一族还有后人存活至今,为师也不敢相信,但据先帝的反应,洛妃只怕真是与‘庆氏血魔’有所关连,所以如果再把洛妃之事翻出,只怕朝野将会大乱,民间风波迭起啊!”他逐渐逼近萧慎思面前,轻声问道:“思儿,若洛妃真是那庆氏后人,那你三妹身上就也流着庆氏族人的血,你又打算怎么办?”萧慎思一愣,脑中浮现清洛明媚灿烂的笑容,不由淡然一笑,直望孟鸣风的双眼,缓缓道:“师父,先不论庆氏族人到底是不是天生的‘血魔’,纵使三妹真是庆氏后人,她也是我的三妹。她天性纯善,时时为他人着想,这大半年来,我与她同生共死,在我心中,她便是这世上最纯最美的人,我可不管她是姓解还是姓庆!”孟鸣风盯着他看了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你也是痴情之人啊!只是,你可知,你也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默然片刻,萧慎思咬咬牙,在孟鸣风身前跪下,沉声道:“师父,您养育思儿多年,思儿此次燕国之行为您添了麻烦,明日,明日思儿便要与三妹前往青国,还望师父原谅!”孟鸣风身形轻晃,喃喃道:“你竟要去青国?”片刻后他猛喝道:“不行!你现在不能去青国,绝不能去!”萧慎思仰起头来唤道:“师父,请您恩准。”孟鸣风盯着他冷冷地道:“你去燕国之事我不怪你,你丢掉大将军职我也不怪你,你将李姑娘收留府中我也不说什么,但你如果此时要去青国,绝对不行!”“为什么?!”萧慎思急问道。“不为什么。”孟鸣风转过身去,冷冷地道:“思儿,你听为师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绝不能去青国。”萧慎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想起正等候自己的清洛,又看看固执坚定的恩师,一时心乱如麻。片刻后,他按下心头烦乱,悄悄退了出去,取来在燕国边境小镇得来的那坛‘青水白眉’酒,跪于孟鸣风身前,朗声道:“师父,您曾教导思儿,大丈夫不能忘记情义二字。现在边境并无战事,思儿为了与三妹的情义,这青国是必须要去的,还请师父原谅。这里有一坛‘青水白眉’,希望师父收下,思儿去后,请师父多保重。”说着重重地磕下头去。孟鸣风听着他脚步声逐渐远去,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思儿,现在青国形势未明,我怎能放你去那里啊!”视线转至桌上的那坛酒,想起‘青水白眉’四字,脸上浮现一丝温柔与伤感,慢慢踱了过去。五五、夏水欲满月山清清洛坐于桌前,听到大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听到他行到门前徘徊犹豫,听到他低低的叹息声,禁不住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是该于今夜单独离去,还是明日等大哥一起上路呢?忽然间,林归远临去时望着她那绝望的眼神又浮上脑海,令她忧思重重:二哥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为了自己到底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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