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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镕钧只想说:“恐怕要他们合力,帮主也未必能够吧……”但是看着京冥脸色,还是没有说出口来。京冥用力摇了摇头,他说出来虽然容易,但是其中条条,杜镕钧如何能明白?他探手取出一张手绘图卷,递给杜镕钧道:“六道堂埋下的暗线,这里我都标明了。这几年一直要六位堂主各行其道,六道运转倒是自如,但是……但是……总之,你尽快看熟,先莫要妄想指挥调度六道,能回复他们的运转,平衡力道,也就算居功至伟了。”“是。”杜镕钧也正色道:“我别的虽然不行,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京冥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打转,足足有半刻钟之久,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杜镕钧被他看的心中发冷,努力笑了笑。京冥忽然一声长叹,似乎有着极大的无奈与悲怆,右手又探入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递给杜镕钧,上面四个字正是京冥的手迹——《乾坤心经》。京冥的手竟然有些颤抖,看着杜镕钧,慎重之极:“这本心经,就是明教密宗的心法所在,镕钧,我和火鹰一身功力,都是出自这本心经,你要收好!”杜镕钧的手,也莫名其妙开始发抖,他听说过火鹰京冥二人这几年一直钩心斗角,一半为了铁肩帮,一半却是为了一本秘笈上的心法参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京冥会把这本书交到他手上。京冥看出他的惊异,也懒得解释太多,只摇头道:“你武功太差,若无极高明的内家功力做底子,我教你那些招式,也没什么大用。镕钧,我本想慢慢调教你,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这本册子和那幅图,都是我昨夜赶出来的,只盼你明白我的苦心。”杜镕钧只觉得手上几张白纸,重愈千钧,挺胸道:“京大哥放心,杜某虽然愚钝,也一定全力以赴,无论如何保全铁肩帮的基业就是了。”京冥苦笑:“我也没想过,保全铁肩帮基业的大任,竟然要交到你肩上……罢了,领悟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册子上我已将将心法的破解和修炼之道尽数标明,京冥毕生功力也就在这里了。镕钧,你给我记住一件事,看熟了之后,立即烧去,无论如何,不能落到火鹰手里,明白了么?”杜镕钧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明白!”京冥负着手,向海里走了几步,虽然泉州气候炎热,但毕竟腊月的天气,海水还是冰冷刺骨。京冥看着远处黑黝黝无边无际的一片,似乎精魂已经飞去了什么地方,长发飘飞,飘逸不似凡人。杜镕钧不敢打扰他,只默默看着,京冥的事情他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是从海上飘来的孤儿,谁也不清楚他的根在哪里。难道……那黑茫茫的远方,是他的故乡?“你去吧……”京冥的声音被海风一吹,变得分外缥缈:“她与火鹰必有一战,镕钧,我怕那个时候,我已经帮不了她。”杜镕钧自然知道那个“她”是谁,他自问对诺颜一往情深,但是见到京冥,才明白“情深似海”这四个字。京冥又向前走了几步,海水没到了胸膛,杜镕钧忍不住惊叫一声:“京大哥!”京冥哈哈大笑,转过身来:“怎么?怕我自尽么?你放心,我想死在海里,十六年前就死了,何必等到今天?何必等到今天?何必等到今天——”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怒吼咆哮,月光之下,海浪似乎也受了鼓舞,渐渐翻涌起来。在被海水淹没的最后一瞬,京冥身形一动,拔地而起,在空中滴溜溜一个旋转,无数水珠四处飞溅开来,长发忽然四处飘飞,在深蓝的天空留下一个漆黑的魅影。一转之下,京冥已落在沙滩之上,拍了拍杜镕钧的肩膀:“告辞!”说完,转身翩然离去。杜镕钧恍惚间忽然忆起,自己也不知见过多少次他离去的背影,都如此落寞孤单,从来不肯回头。只是这一回,京冥的脚步忽然停住,他慢慢回过头,一字字道:“我怕是真的快要回去了,镕钧,若是你有朝一日武功大成……替我、替我照顾澜沧。”京冥竟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他急急回过头,身形消逝在无边的月光中。回去?回哪里?杜镕钧看看漫漫无边的大海,心内纳闷起来,难道京冥对中国已生倦意?真的要回家乡不成?只是临别一语,当真有如托孤,杜镕钧也被感染得有些悲伤……他向着渔村走去,尽力记住京冥今夜交代的诸项事宜,生怕自己一时没听清,忘了一件。“啊哟!”他忽然想起一事,惊叫:“如果帮主和火鹰翻脸,诺颜她……她如何是好?”只是此事急也无用,只盼下次见到京冥,求他带出诺颜来。“镕钧!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个黑影忽然撞了过来,正是恶鬼道堂主张啸人,他一把扯主杜镕钧,手劲大得惊人:“快点去看看,出事了。”杜镕钧头皮一麻,拔腿飞奔——租来的一户民房,安置的本是谢文程钧二人,只是现在挤满了铁肩帮帮众。杜镕钧奔去看时,只见谢程二人已经横尸于地,胸口两个淡红的掌印,轻柔的几乎分辨不出来。“这是……”杜镕钧看看周围。张啸人掩上他们二人的衣襟:“不必看了,能使出这种掌法的,只有一个人而已。”何炯道:“京堂主不是挟私报复的人,此事必然事出有因。”顿时,大家点头点成一片,这二人极不得人心,似乎大家都有为京冥开脱的意思。“好快的身手……”杜镕钧喃喃叹了一声,忽然朗声道:“诸位大哥,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围在这里看,也没什么大用,不如趁着晚上,速速把人埋了,还有大事要商量……那个,那个,小弟我冥思苦想,想出,那个,几条计策来。”众人轰然答应一声,这是动静太大,不少村民已经被惊动起来,挤在人群之外。何炯的修罗道负责暗杀,处理死人正是轻车熟路,挥手叫两名弟子拖走尸身。杜镕钧立即将适才听见一一道出,边说边打探般看着周围众人的目光,唯恐自己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大家不肯听从。只是大家非但没有非难之色,反而一个个面露微笑,若有所悟,一直纠缠眉梢的阴霾也渐渐散去。“是!”六个堂主一对眼色,齐齐站起,对着杜镕钧躬身道:“属下尊令!”旧日刀锋且叮咛千里挑一的名马,果然不同凡响,一路向北,寒意渐渐逼来。金陵城已在望。京冥跳下马,向路边小小饭铺走去,他摸了摸囊中的散碎银子,笑笑,找朋友借马倒是不费力气,不过若是蹭几顿饭,他实在开不了口。京冥挑出碎银子里最大的一粒,推到饭铺那个小姑娘眼前——“给我一斤牛肉,剩下全要烧饼。”那个小姑娘吓了一跳,抬起头,见眼前的年轻人瘦削非常,脸色极是不好,一双明亮的眼镜似乎蕴满微笑,面颊上一块青色淤血,额头上暗红的伤疤刚刚收了口。虽是如此,小姑娘一双眼镜偏偏已是转不开地方。“给我一斤牛肉,剩下全要烧饼。”京冥又把碎银子向前推了两寸。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全红了,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物,这条道上每日都有江湖人物经过,几个名满天下的侠少她也是打过照面的。只是……只是这个年轻人似乎有种奇异的光彩,丝毫不被满面风霜阻隔。牛肉很快就端上来了,京冥笑笑,盘子显然是擦了又擦的,牛肉切的很是整齐,瘦肉又多,汁水又足,和其他桌的当真不可同日而语。京冥有点后悔了,早知道长得英俊就可以骗饭吃,刚才不如换一粒小点的银子……一想到这里,他脸上也有点发烧,讪笑着狠狠骂了自己一声:京冥啊京冥,怎么这样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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