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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临行前,老七带着令狐文的侄儿阿涛回来了。大相岭那时候开始下雪,他知道阿涛很重要,不敢带着孩子过大相岭,于是在黄泥堡往南走,找了个村子呆了半拉月,十七先回来报信。后来阿奴想,既然已经决定帮刘畅,那个孩子先还人家的好。
&esp;&esp;刘畅这才知道自己的侄儿被阿奴劫走,气得七窍生烟。问令狐文为什么不告诉他。令狐文沉默半晌:“报仇事大。”他知道刘畅此时迫切需要沈家的助力,不敢让他乱了方寸。而且阿奴仅仅要求保证阿罗等人的性命安全而已,这个他可以做到,就只好委屈阿涛一阵。
&esp;&esp;刘畅面如沉水,他们为了报仇,已经奋斗了半生。好容易有了机会,却在火烧长安后,每况愈下,双方在长安一带不停的拉锯,再难越雷池一步。治下军队和百姓越来越糟的失控状态让他渐渐地失去了耐性。所幸的是他占据天府之国尚且举步维艰,刘鹏的状况也不会比他好多少。海军稳扎稳打,一点一点扩大地盘和招募兵员,势力已经可以与刘鹏的陆军抗衡。
&esp;&esp;而大汉腹心一块,潇湘、荆楚一带却是造反的如火如荼。其中和州人张甾因粮饷克扣,愤而率军哗变。他四处宣扬明教(拜火教)教义,“清净、光明、大力、智慧”,主张实现真正的平等;“劫取大家财,散以募众”,“有甚贫者,众率财以助。。。。。。凡出入经过,虽不识,党人皆馆谷焉,人物用之无间,谓为一家。”
&esp;&esp;这一带唐时曾建有大量摩尼寺(拜火教、摩尼教即明教前身),信从颇多,后来唐朝末年受到官府压制,教众纷纷转入地下活动,渐渐变得行事诡秘。曾有官员上奏曰“徽南‘一乡一聚,各有魁宿,平日暇居,公为结集,曰烧香,曰燃灯,曰设斋,曰诵经,千百成群,倏聚忽散’”。又有“江西‘弥乡亘里,诵经焚香,夜则哄然而来,旦则寂然而亡。其号令之所出,语言之所从授,则有宗师。其徒大者或数千人,小者或千人。其术则有双修二会、白佛、金刚禅’”。指的就是当时明教的秘密地下活动。教众中有农民、秀才、吏员、兵卒、绿林好汉、江洋大盗、武林俊彦等等。教徒白衣乌帽,秘密结社,共同尊奉明使为教内尊神。近年来规模日益壮大,已经成了地方官的一块心病。
&esp;&esp;张甾宣扬明教,一时间四方信众闻风响应,旬日之内,云集万众,没两年,已号称百万。攻城掠地,横行一时,成为了大汉威胁最大的一股反贼。
&esp;&esp;天下势力已经不止三分,再这样下去,大汉帝国只怕会土崩瓦解,祖宗基业毁于一旦不说,报仇无望,只怕自己还要先填进去。
&esp;&esp;这次联合海军共同对付刘鹏,刘畅跟沈谦谈好了成功之后的利益分配。为了讨好海军,他做了一个很大的让步,放弃了皇位争夺,皇位继承人由海军指定。
&esp;&esp;十二等人依然准备跟着刘仲化妆北上,他们本来是孤儿,被沈家收养训练成了护卫。如今虽然居无定所,但是总算有了老婆,斐荅和十九的妻子文奈还有了身孕。相处经年,刘仲与他们感情深厚,这次事关重大,他想让他们跟着沈谦回钱塘。他们拒绝了,将斐荅等人留下跟阿都、阿吉拉一起,等春天雪化了去磨西云丹的领地上等待消息。云丹将索朗旺堆和几个吐蕃武士留下照顾他们。
&esp;&esp;他们装扮也简单,不用刮胡子,没几天个个一脸乱草,加上这几年在高原上晒的黑乎乎的脸庞,吐蕃服装一穿,扣上毛绒绒的帽子,没人怀疑。刘仲也一样。
&esp;&esp;鲍三娘在年前终于传来消息,她杀了李元亨,成功接收了他的地盘。鉴于自己可能要好久才能回来,阿奴挥手就将从刘畅那里弄来的价值五千两的财物给了她做经费。同时要她保证阿都等人的安全,开春后将他们押到磨西,阿奴实在怕自己这个哥哥又出幺蛾子。年前有了一笔巨额收入,土匪们眉开眼笑。鲍三娘喜极而泣,他们平常能有铜板用都不错了,这些年不要说金子,连银子都少见,更不要说绫罗绸缎。
&esp;&esp;阿奴他们先走了一段,在出成都后不久就改装混入刘畅两百多人的卫队里,准备翻过号称“神州南北界,华夏分水岭”的秦岭。
&esp;&esp;这次跟阿奴原先走过的道路不完全相同,出成都走金牛道(其中有一段就是张飞道,翠云廊)过剑阁到达勉县后,拐道汉中洋州走另外一条,秦岭栈道中的一条最快捷最险峻的栈道——傥骆道。
&esp;&esp;傥骆道因为是北从盩厔(今周至)骆峪进秦岭,南从洋州傥水河谷出到汉中,进出口各取地名中一字,所以叫傥骆道。它是官道,唐中叶以后专门为军队往来,和官员任免、回京述职、使臣出使所用。沿途分为八个站,三十里一驿站,十里一邮亭,牵骡马驮行李,日行60里,八天可以走完全程,而快马不过三天。
&esp;&esp;只是当他们过洋州,刚刚翻越五道梁还没来得及到达华阳镇,已经是除夕,整个秦岭开始大雪纷飞。他们羁留在一个叫黑峡的小村里,刘畅下令就地过年。
&esp;&esp;黑峡不过是个二十来户人家的贫困山村,令狐文带人在村里一个老财家里硬买来三头肥猪,将就过年了。晚上他们全部宿在村头的一个土地庙里,只有刘畅去了那个老财家,那里也不过是五间大瓦房而已。
&esp;&esp;第二天,公鸡们此起彼伏的打鸣声把阿奴吵醒了。她正窝在阿罗怀里,见哥哥还没醒,连忙将毯子给他裹好,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esp;&esp;天色已经大亮,满地的白雪盖满了周围起伏的山梁,一派银装素裹。大年初一,就是勤劳的庄稼汉也会偷偷懒,雪地上一个足迹也没有。
&esp;&esp;天寒地冻,阿奴用手哈着热气一步一步用力踩着雪‘嘎吱嘎吱’的慢慢往前走,茫茫雪地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她蒙着头渐渐的走远,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整整齐齐的脚印。
&esp;&esp;刘仲远远看着那孤零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忽然想落泪。阿奴越大心思越难琢磨,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言笑殷殷的小女孩,渐渐锐利的眉目间的染上了抹不去的忧郁孤独。皇叔看见她收编鲍三娘,曾跟他说过阿奴野心勃勃。他闻言一晒,阿奴的要求从来不高,只是在这乱世之中,蛮荒之地,那些要求就变得奢侈无比。她与族人格格不入,跟吐蕃人也有隔阂,与汉人,可她不是汉人,汉家姑娘不会像她这么无拘无束,无法无天,她不愿受世间规则摆布,连祭祀这种仪式她都不耐烦应付。可是她却必须在这个到处都是条条框框,连土匪都要讲规矩的尘世间努力求存。
&esp;&esp;阿奴越走越远,渐渐的走到了黑峡河。河边居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在破冰打渔。穷人没有过年休息的奢侈。
&esp;&esp;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刘畅的声音响起:“阿奴,这么早。”
&esp;&esp;她转身看见刘畅带着几个人正拎着几只血淋淋的猎物。刘仲提起一只羚羊笑道:“竟是活活冻死的。”
&esp;&esp;阿奴伸手一摸它的腹部,还没有僵硬,胃袋空空如也。她摇头补充道:“又冻又饿。”顿了一下,她问道:“今天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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