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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洛不觉赞道:“林军医,你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林归远笑了一笑:“你倒是猜猜,我为何要学医?”清洛想了一下:“因为你有一颗仁爱之心,想济世为民?”林归远大笑:“哈哈,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好呢。我呀,只是小时候一心想离家出走,但想到离家之后没有银两可怎么过活,得有一技之长才行,想来想去觉得学医最好,学好了医术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过得很潇洒呢。”清洛不禁也笑起来。林归远忽然向她挤挤眼:“李兄弟,刚才不死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军营里的饭菜真是要淡出鸟来,你生长在这涞水河边,不如我们下午去摸几条鱼来,要不就上山打点野味,改善改善伙食,可好?”清洛自从离家后,尚未进过饮食,闻言意动,又想到大军只怕还要几日才会与燕军决战,终究是少年心性,便欣然答应。林归远又嘱咐道:“咱们自己去,可别告诉那死脑筋的萧慎思。”清洛只是笑着,抿嘴不答。草草的吃过中饭后,李清洛便与林归远偷偷出了营门,两人溜到离军营较远的一处河滩,施展浑身解数,至黄昏时分,总算是收获颇丰。这其中细节自不必详述。清洛虽有离乱之痛,但知多想无益,加上少年心性贪玩,又觉在两军对阵之时,几十万人马的眼皮底下摸鱼,真是痛快又刺激。而林归远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眼里心里切切皆是李清洛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看她似自家小妹,又如天上的精灵,明知她是女扮男装,却不去揭破,只觉若能一辈子和李“兄弟”在这涞水河边摸鱼该有多好,几十万大军、迫在眉睫的决战在他心中竟似不值一提,只有眼前这个精灵似的可人儿才是他的全部。趁着天刚刚黑,两人悄悄的叫上不死不活,拿上油盐等物,偷偷的溜出军营,转到离军营约几百步的一处避风的土堆后面,由于没有锅碗,四人最后决定将鱼烧烤来吃。不死不活拾来干柴,架起火堆,林归远清去鱼的内脏,抹上油盐,上架烧烤,清洛欲待帮忙,林归远便推说她右手有伤,不宜劳作。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烤鱼的香气,四人不由暗自咽着口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的四只手齐齐地伸向架上的鱼,终究是林归远手快,一把将穿鱼的铁条抢过来,闻了一下,叹道:“啊,真香!”伸到清洛面前,让她先吃,不死不活自是笑着不依。林归远又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来,不死不活惊喜道:“公子,你什么时候藏了酒啊?”林归远拨开壶塞凌空而倒,饮了一口酒,摇头吟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啊。”清洛见他发起痴狂,好笑中又觉有些亲切。不死不活两僮子对望一眼,扑身而上,按住林归远,三人嬉闹在一起,抢起酒来。清洛见他主仆三人情谊深厚,想起幼弟小康来,要是他此刻能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不由暗自神伤。林归远笑闹中偷眼见清洛伤心,忙将酒壶让给不死不活,喘着气爬过来,抢过清洛手中的烤鱼,吃了一口,得意赞道:“想不到我医术了得,烤出的鱼也是美味无比啊!”清洛斜他一眼,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不觉得害羞。”又道:“你们主仆真是让人羡慕,到底哪个是不死,哪个是不活啊?”林归远道:“高的是不死,略矮一些的是不活。李兄弟,你见我三人此刻开心无比,其实谁都有谁的伤心事。”清洛瞪着一双大眼只是望着他,并不说话。“不死是我离家的第二年收下来的,那时是冬天,大雪纷飞,他倒在路边,眼见是只有一口气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他家中本是诗书世家,却被贪官看上他家田宅,将他父亲诬陷入狱,入狱后又使毒计害死,尸骨都不还给家人。不死家人人丁单薄,他和他娘欲上京告状,又被那贪官派出的杀手追杀,仅他一人得以逃脱,他一腔悲愤,病倒在路边,如果不是我恰好路过,早已成了冤死之魂。”林归远续道:“不活则是我前年在朔州战事中救过来的,只知他父母兄长皆在战事中撒手而去,待他去投靠亲戚时,又遭亲戚赶了出来,实在走投无路,便只好去战场上找死尸身上的干粮吃,不料被重伤未死的燕兵砍了一刀。直到萧将军派去的士兵清扫战场,才把他给捡了回来,他年纪小,不能参军,我便让他留在了我的身边。你别看他们小小年纪,却都是可怜人呢。”清洛见他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便问道:“那林军医你呢?你也有伤心的往事么?”林归远并不回答,眼神望向远方,脸上浮现一丝惆怅之色。清洛知他必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下感伤,想起陆先生教的一首词,低声吟唱起来。“江头又见新秋,几多愁?塞草连天何处是神州?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唯有渔竿明月上瓜洲”清洛低低唱来,林归远遥望远方,不死不活二人也静静的听着,只觉清洛歌声中有着一股化不开的别恨离愁。终于,林归远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待得清洛最后一个余音袅袅散去,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好一句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一群人走了过来。十二、坐看塞北战未休来者正是萧慎思和一众血衣亲卫。萧慎思大步走过来,在林归远肩上一拍,又顺手抢去他手中的烤鱼,在清洛和林归远之间坐了下来,尝了一口烤鱼,赞道:“归远,手艺确实不错嘛。”这边厢林归远早已转头悄悄的拭去了泪水。林归远没好气的道:“真有你的,不知道你那鼻子是什么东西做的,好不容易躲着你打顿牙祭,也被你给找到了。”说着摇摇手中的酒葫芦,得意的笑道:“不过这个可就没你的份了,除非你这主帅想挨军棍,我可得浮一大白才是。”萧慎思向清洛笑道:“你别看他此刻豪爽,包管他三口酒下肚,你和不死不活就要抬着他回去了。”又道:“小兄弟,军营有规定,将士开战前不许饮酒,今天恕我不能陪你们尽兴了,待异日赶走燕军,收复开州,咱们几人再喝个痛快。”李清洛轻声道:“只要将军不嫌弃,清洛自当奉陪。”萧慎思又道:“刚才小兄弟所唱之词意境深远,只是稍悲了一点。”清洛道:“这是陆先生所教,清洛只是有感而唱。”“陆先生?”“是,陆先生是这里的学堂老师,不过只收了我和小康两位学生,先生文韬武略都很不错的。”萧慎思“哦”了一声,低头想了一下,问道:“那陆先生是何名号,多大年纪?何方人氏?”“先生大约四十岁,名号未曾提起,我们只知他姓陆,哪里人氏也不曾得知。”萧慎思向林归远问道:“归远,你自幼在京城长大,不知可曾听说过十几年前和铁胆忠卫齐名,被誉为先帝文武双杰的另一杰?”林归远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指那早已辞官归乡的陆文杰陆翰林,难道你怀疑这陆先生是他?他不是已辞官回乡去了吗?”萧慎思道:“以陆文杰的文名,即使是回乡之后也当是广收门生,扬名乡里,但这么多年来却从未曾听说过。听宫里的侍卫兄弟说,前几年太后还悄悄派人去寻找过他,却一直未能找到。”“你说小兄弟的先生是陆文杰,倒也是有可能的,当年先帝身边一文一武,正是小兄弟的爹和陆翰林,两人又相当投契,想当年先帝经常微服出游,身边便只带着他二人。只是他们为何都要隐居在这靖南山呢?”林归远道。清洛在旁听着,心中也有无数疑问:是啊?如果陆先生真是萧将军所言之陆翰林,加上爹爹,他们两人为什么要一齐住在这靖南山呢?爹爹和陆先生从未提起过自己以往的身份,看上去就只是两名普通的老百姓,这其中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正在苦思之际,萧慎思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来,爽朗笑道:“小兄弟不必多想,到时救出你爹爹,自然一切便知分晓。你刚才所唱之词较为悲伤,待我来唱一首豪情之词给你听听。”“放眼望神州处处风光涞水秋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江河滚滚流当年万千鍪坐看塞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皆休今日当数我风流”萧慎思歌声清亮高昂,激情飞扬,唱得两句,血衣亲卫们也加入了歌唱的行列,几十人的声音苍凉有力,随风远远飘扬开去,渐渐,不远处的军营里也传来相和之声,数千人一起吟唱这首壮怀激烈的词曲,仿似大地也在热血沸腾,向对岸的敌军发去了最悲壮有力的挑战。清洛自习武以来,向往的便是这种豪情四溢的情怀,见星光点点,夜风轻扬下,萧慎思挺拔入云,雄姿英发,胸襟开阔,虽大战当前淡然自若,谈笑间将士气激至最高点,不由得大为倾倒,一双眼睛再也不肯离开萧慎思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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