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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风特别大，有五六级，松树都吹得摇摆不断。纪忆松开手，终于能说出心里话：&ldo;对不起，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rdo;天黑了，这里没有灯，只有季成阳的声音是清晰的：&ldo;手上的伤严重吗？&rdo;&ldo;还好，&rdo;她轻声说，&ldo;不是特别疼了。&rdo;季成阳蹲下身子，面对着她伸出手臂，纪忆愣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靠近。她觉得心里特难受，空空落落的，空得根本不知道要去想什么。季成阳抱住她，低声试着哄她：&ldo;不用怕，有我在，这些都会过去的。&rdo;纪忆搂着他的脖子，闷闷地嗯了声：&ldo;我现在……不怕了。&rdo;季成阳继续说着，&ldo;我刚才打电话问过，那小男孩被打的不轻，可能你回家的时候，他爸妈已经在你们家了。我猜你父母也会回来，或者，至少你们家的很多亲戚会在。&rdo;&ldo;他们会去我家？&rdo;纪忆忽然就慌了。&ldo;差不多，&rdo;他不想这时候说好话安慰她，一会儿她回到家，要独自面对很不好的场面，他一定要让她预先准备好：&ldo;记住我说的话，你只需要道歉，余下的我会处理。&rdo;季成阳眼前漆黑一片，感官却很敏锐。他能感觉纪忆紧紧搂住自己，忍着害怕，忍着委屈。他的小姑娘，是真被吓坏了。☆、坚强的理由（1）打开门，客厅灯光明晃。电视机是关上的，纪忆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里边还吵闹着，等她真正走进去了，瞬间就安静下来。客厅里都是人，王家人，爷爷，二叔二婶和堂弟，三叔三婶……还有赵小颖和她妈妈，所有人，无数双眼睛都看向她。她放下书包走过去，看到王行宇的妈妈，要说话，后者已经冲上来，一把将她推向沙发，动手就要打人。纪忆跌坐在沙发上，懵了。&ldo;怎么能动手啊，&rdo;三婶想拦，却被三叔扯着，&ldo;怎么了，再怎么说也是纪家孩子……&rdo;&ldo;谁也不许管她！&rdo;纪家最权威的人开口了，爷爷转身，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将门撞上。这么一说，真没人再敢拦。倒是王行宇父亲拦住自己老婆：&ldo;已经这样了，你打人也没有用。&rdo;王行宇亲妈肿着眼，恨恨看纪忆：&ldo;我孩子怎么你了？就找一堆小流氓，往死里打？！&rdo;她说着，一团纸扔到纪忆脸上，是检查的单子。纪忆慢慢站起来，腿紧紧挨着身后沙发，不敢捡掉在地上的纸团。赵小颖在她妈妈怀里，显然在她回来前，已经被训斥过了。脸色惨白看着纪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句：&ldo;是王行宇要打我，纪忆帮我……&rdo;她妈妈狠狠拧住她的手臂，往死里拧：&ldo;别胡说，那些小流氓和你有关系吗？啊？&rdo;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兴师问罪。赵小颖有妈妈护着，王行宇爸妈为孩子讨公道，二婶也唯恐自己儿子被吓到，把堂弟带到书房里躲着。纪忆自己靠着沙发，孤立无援，她想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王行宇父亲已经先声夺人，用一副义正言辞的军人腔调，当着众人训斥纪忆。话里说着，王行宇被打的非常严重，甚至还经过抢救，差点死在手术台，就是现在被抢救过来了，也要休学静养。王行宇父亲反复强调：&ldo;这事一定追究到底，尤其是聚众斗殴的主犯！&rdo;他说了一个数字，四十万赔款。四十万。纪忆整个人感觉空空的，她的人生阅历，根本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不管是受害人家长的打骂，还有这一系列的追究，这骇人的条件。她两只手在身后，拼命搅在一起。她听暖暖说过，付小宁家条件不好，父母也是常年不在一起。他完全是为了自己……纪忆用指甲，无意识抠着自己的手，最后都抠破了，还不自觉。人家再说什么，也没再听进去。王行宇爸妈很快离开，继续去医院守着儿子。赵小颖离开前，看着纪忆，哭出了声。纪忆一声不吭，自己回到房间。锁了门。很快听到门外，三婶抱怨：&ldo;四十万，够在偏一点儿地方买套房子了，真够敢开口的。&rdo;&ldo;又没让你出，话那么多干什么，小心爸又发火。&rdo;三叔语气不快。&ldo;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且折腾呢。王家和那个小混混要四十万，刚他们都说呢，那伙孩子还一个到二十岁的，哪里来钱？到时候小混混爸妈还要找这里来，你等着。哎，出这么大事儿，西西爸妈也不回来，&rdo;二婶也惹不住，&ldo;我们算什么啊，大过年的点头哈腰一晚上，真晦气。赶紧把爸叫出来，吃饭吧，我去热饭。&rdo;&ldo;不回来正常，你知道她妈接到电话说什么吗？把老头气得啊，&rdo;三婶学舌，&ldo;她妈也不想着出这么大事，回来处理处理，还在那头说，当初西西生下来，好多人就说她生辰八字就是克父母，到底还是没躲过去。&rdo;&ldo;是躲不过去，她刚十六岁，想甩责任？再等两年吧。&rdo;&ldo;看着挺乖的孩子，真是没想到，早和社会上的人混了。你说人家为了她，真敢杀人放火，多可怕。还是我们家孩子好点儿，平时皮一点，倒不敢惹大事。&rdo;二婶继续感叹。……所有人的声音没有压低，隔着一道门，她听得一清二楚。纪忆打开台灯，拿出一摞没做过的数学卷子，开始做题。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间日期，早就被定性成克父母。台灯开到最亮的光。她开始做选择题，一道又一道，只求速度，顾不上质量。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很快，客厅里有了电视的声音，每年例行公事的春节晚会开始了，堂弟在叫着饿，没一会儿家里人就吃饭了。三婶想叫她，被爷爷拦住，说就该饿饿，让她反思反思。……季成阳在楼道里，从口袋里摸烟盒，抽出一根烟，轻放在鼻端。这里隐约能听到一些吵闹，哭的声音，有小女孩在哭，不是纪忆。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他的情绪渐趋于平静，直到彻底冷静。那个家里有多少人？纪忆家人，小男孩的父母，他猜，应该还有纪忆的那个好朋友。这件事起源很简单，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儿子打女儿，怎么延展，也不会有钱财官司的纠葛。但对纪忆来说，发展到现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他很熟悉附中校规，即使这场斗殴不是她主导。但凭着和校外青年交往过密，还被警察亲自来学校谈话，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校方处理的了。这还只是学校方面的事。那个男孩子……季成阳有些不太舒服。他把烟折断，放在窗台上，那里已经放了很多断了的烟，还有草黄色的烟草细屑。那个男孩子因外来暴力殴打，造成全身大面积青肿，右小臂、左小腿、右肋骨多处骨折，肝脏破裂，腹腔内淤血……孩子现在在协和，王浩然特地电话托人问得检查结果，医生都感叹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想到自己十几岁时，在初中校门口亲眼目睹几步远的地方，有学生死在几个混混刀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鲜活的生命死在面前。忽然，有门打开的声音：&ldo;灯坏了？&rdo;&ldo;你还关心这个？快去家收拾衣服，赶紧去医院。&rdo;是他刚才在走上来的时候，凭着印象把这两层的声控灯关上了，王家人出来了。季成阳听着人声，脚步声渐渐消失，又稍等了几分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摸到1键，长时间按住。自动拨号。因为职业关系，他手机里电话号码实在太多，有时候怕找不到纪忆的电话，索性把她的好吗设置成快捷拨号，1号键就是她。电话那边，听到她喂了一声，声音很低，应该是怕家人听到。&ldo;结束了？&rdo;&ldo;嗯。&rdo;他刚想说。窗外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左耳听到的是真实的，右耳听到的，也是真实的，只不过是从电话另一边传过来的。两个人，一个在一楼房间里，一个在一楼和二楼走廊转弯处，待这段鞭炮声过了，季成阳才说：&ldo;过一会儿广场上会有烟火？&rdo;&ldo;差不多十一点多，会放一个小时。&rdo;&ldo;我记得我出国读书前，北京还没有禁放，&rdo;季成阳笑，&ldo;刚才暖暖才和我，禁放以后，院儿里每年就会在广场上放。&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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