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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一年的凌烟阁也是这样的漫天花飞啊,她踏过落花,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比枝上的桃花还要娇俏三分。
&esp;&esp;“太子侍读谢谦之,身患腿疾,不良于行,请公主恕罪。”
&esp;&esp;那一年他亦是风华少年,眉眼温柔,温润如玉。
&esp;&esp;二十五年了啊,二十五年的漫长时光,她用了八年将自己烙印进他的生命,然后用一场大火将所有的悲欢过往都化作一片虚无。
&esp;&esp;他苦笑,谢谦之,承认吧,那场大火带走的何止是过往,更是此后的十七年里他所有的悲欢。
&esp;&esp;谢谦之眯着眼偎在桃花树下,远处不是是谁打碎了酒坛,一股酒香隐隐入鼻,他听着花开花落,想着若是此时如梦,梦里是否也有这十里桃花,梦里他还是当初年少,拱手笑答“太子侍读谢谦之,身患腿疾,不良于行,请公主恕罪。”
&esp;&esp;“谢谦之,我是靖安!”梦里,她回眸一笑,那纷飞的花瓣都倒映在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esp;&esp;时间在恍惚间流逝,谢谦之不知已过了多少时日,冥冥之中似有指引,他无法抗拒那力量。抬头就看见“公主府”高大的匾额,挂着白幡,哭号回响,十七年前也是这样的光景,他为那个女子办的葬礼。
&esp;&esp;谢谦之慢慢的走进了府,看见灵前的贡品,依稀记起今天应是他的头七。头七亡灵还家,家?这些跪着为他守灵的人里,这满满当当的宾客里,有谁的脸上是真的哀戚?他的父亲已在三年前过世,他的恩师十七年前就撞死在朝堂,留给他这个得意门生一句“如知今日,老夫一身才学宁后继无人亦不愿授予尔等这乱臣贼子,老臣无颜以见先帝!”
&esp;&esp;曾经的同窗好友各自天涯,还有那曾经一句句唤着他“谦之哥哥”的小婉,其实早就不在了,从她成为太子侧妃时就已经不在了。
&esp;&esp;礼官在念着长长的祭文,一桩桩一件件的功绩,他曾经那样在意的东西如今却不想再听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esp;&esp;断壁残垣,十七年的风吹雨打早看不出当年富丽堂皇的痕迹了。
&esp;&esp;二十五年前,靖安公主下嫁谢谦之,帝后最宠爱的女儿,陪嫁的岂止十里红妆?十七年前,火光映红了一角天空,惊醒了多少人的梦?昔日帝王花,今朝泥下土。
&esp;&esp;她还是不够心狠啊,那场大火烧死的只有她一个,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拉着谁陪她一起死,这才是靖安啊,绝烈至极的靖安,什么都撇得清清楚楚。
&esp;&esp;“我欠了你的,是我欠了你的……”
&esp;&esp;他封了园子,他不再踏入,他不许府里的下人再提关于那个女子的任何事情。好像他谢谦之从一开始就是这座府的主人,好像这样他谢谦之就没有欠过任何人,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于是天下人都说谢家公子长情,于是天下人都说是那个死去的女子咎由自取。
&esp;&esp;可终归他是清楚的……
&esp;&esp;头七了,快子时了。
&esp;&esp;再不久他就能看见那黄泉路上的引路人了吧,再不久他就能看见那忘川河畔的摆渡人了吧,是不是喝一碗孟婆汤,这一世的记忆就都没有了,他仅剩无几的记忆啊?谢谦之竟觉得有些恐惧。
&esp;&esp;“谦之,死是一件多恐怖的事啊”那时她服母丧,一身缟素,半趴在他膝上,有温热的泪水润湿了他的青衫。
&esp;&esp;“嗯”他伸手轻拍她的肩膀,难得的温柔抚慰,他也曾失去过母亲。
&esp;&esp;“谦之,我突然很害怕,人死后真的有魂灵吗,还是就那样死了就没了。我不要那样,我舍不得”拥有的越多的人越害怕死亡吧。
&esp;&esp;“可人都有一死的,有一天我也会死”
&esp;&esp;“谦之……我一定要比你后死,我舍不得,我不放心”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到时候你一定要等我,我们一起走那条路,一起喝孟婆汤……”
&esp;&esp;他想不出,那么害怕死亡的她怎么会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所有的舍不得都变成舍得了吗?
&esp;&esp;忘川河畔,奈何桥上,那女子是不是还等在那里,陪他共饮孟婆汤。若有来世,他是不是也能像那白发老叟一样笑着递给她一支桃花,看她簪在斑白的发髻上?
&esp;&esp;爱她吗?不,我不爱。
&esp;&esp;我只是欠她太多,只是再没有一个人如她一样待自己那样好了。
&esp;&esp;只是这漫长的岁月太过寂寞,只是这双手太过空落。
&esp;&esp;我不爱她,是的,从来都没爱过。
&esp;&esp;灯影摇晃,这飘摇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是时辰到了吧……
&esp;&esp;“谦之,我是靖安”
&esp;&esp;“我知道,你是靖安……”
&esp;&esp;那窗外的沉沉灯火在夜风中摇摇晃晃,这是到哪里了?他竟还能觉察到痛,痛得撕心裂肺,人也昏昏沉沉,眼前像是有人影晃动,他竟似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是到了阴曹地府吗?来不及多想,谢谦之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了。
&esp;&esp;“谦之怎么样了,这都三天了,什么时候能醒?”被众人簇拥的是谢家的家主,左相谢文。
&esp;&esp;“公子的剑伤极深,伤及肺腑,微臣三日前也说过公子若能熬过这几日便算是保全性命了,如今他高烧不退,只有用药缓缓图之,若是好的话这几日就该醒了”被宫中派来的太医擦擦额头上的汗,躬身答道。
&esp;&esp;“有劳太医了”谢文客气道,紧皱的眉头却不曾舒展半分“敢问太医,不知宫里那位……”
&esp;&esp;宫里那位……太医不禁苦笑的摇摇头,这几日太医局是乌云压顶,所有的御医都被宣去了芳华殿,连番换诊,斟酌用药,日夜不息的轮班当值。可那位至今还没有清醒的迹象,眼见得帝王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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