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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第2页）

&esp;&esp;韩天遥的笑容也微微泛苦。时至如今，他的确已找不到理由去抱一抱维儿，抱一抱他的亲生儿子。

&esp;&esp;所有的路都已在军营那晚被他亲手斩断，她如此骄傲，只怕至死都会记恨他的侮辱和作践。哪怕相府密室曾救过她，但眼见她与宋昀面临绝境彼此相拥时流露的情意，他已不敢期待她会心怀感激。他等着她羞辱回来。

&esp;&esp;但十一凝视他半晌，忽笑了起来，“维儿是皇子，怕你伤他？我便不信，你不打算要你韩府上下那么多性命了！”

&esp;&esp;她向乳母示意，乳母这才上前，战战兢兢将维儿交向韩天遥的臂膀。

&esp;&esp;韩天遥顿了顿，飞快站起身来，小心将维儿托到臂腕间，用他温暖宽大的手掌拢住那小小的身子。

&esp;&esp;或许觉得周围的蓝天白云、青山碧竹新奇，或许觉得揽他的怀抱是从未历过的坚实有力，维儿眨着黑眼睛愣愣地看着韩天遥，居然没有哭泣，只是“啊啊”两声。他的小手挥舞着，不时蹭到韩天遥的面颊和下颔。

&esp;&esp;韩天遥从没抱过这般柔软幼小的婴孩，但看维儿依于自己臂腕，又觉得是如此地自然而妥贴。仿佛这小小孩儿天生便该依在他身畔，在他跟前读书识字，练武习剑，慢慢长成跟他一般高大的少年。

&esp;&esp;维儿带着奶香的嫩白小手触到韩天遥的皮肤，他竟有难以言喻的快慰和欣喜直涌上来，眼底却莫名地湿了。

&esp;&esp;他低眸定定看了半晌，才抬起头来，面色已恢复原先的沉静如水，只微微笑道：“小皇子看着健康乖巧，想来是个有福之人，何况皇上又那等疼爱，贵妃其实不用太过忧心。”

&esp;&esp;284叹，是非一醉（二）【实体版】

&esp;&esp;十一懒懒一笑，“我并未忧心，不过带他出来送送济王而已。不过我倒是奇怪，南安侯不该在北方杀敌吗？是几时召回杭都了？果然是我病得太久，这等大事都未听说。”

&esp;&esp;韩天遥道：“贵妃也知韩某脾性，算不得什么好人，不肯吃那些明亏暗亏。济王之事，多少人疑心是我设计，要为花浓别院之事向济王寻仇。我不否认此事与我有些关联，却也不甘背这黑锅。撄”

&esp;&esp;“于是，南安侯私回杭都了？”十一倚着墓碑，黑眸幽暗，“不过倒也不妨。前日南安侯在相府大显神威，不声不响救了皇上、皇后，此等大功，也足以折底无诏回京的罪行了！”

&esp;&esp;“凑巧而已！刚好我部属也在相府暗查此事，及时传来消息，臣也没有坐视奸相得逞的道理，自然该出手。”韩天遥凝视着她，缓缓叙道，“闻博的确出尔反尔，但并不是有意陷害济王。他只是误信了聂听岚的话，以为朝廷已经容不下他，要把闻家逼上绝路。我曾派赵池前去质问聂听岚为何要这样做，被聂听岚含糊应付。随后济王遇害，多少人认为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布局，我着实不大甘心，所以在安顿好军中事务后便秘密回京查问此事。”

&esp;&esp;“你查到了？偿”

&esp;&esp;“我回京时聂听岚已经失踪了。但她的侍女得过她吩咐，给我送来了她的日志。日志里说得很明白，一切都是施相主使。侍女也告诉我，聂听岚是被施相的心腹诱去杀害，一则因聂听岚策反闻博是施相的吩咐，如今我既疑心，施相自然要灭口；二则因姬烟流产，施相又想起了施浩初的死。不论是不是聂听岚所为，到底与她有关。施相从未打算放过她，后来故意笼络着只为策反闻博而已！”

&esp;&esp;十一盯着他平静无波的俊秀面容，懒洋洋地笑，“倒是奇了，聂听岚和闻博的事，施老儿如何知晓？”

&esp;&esp;“施浩初的死于刀伤，当时聂听岚又在回马岭上，以施相的能耐，自然不难猜出他们间的联系。”韩天遥审视着十一，却再看不出她所思所想，只得继续道，“凤卫不是一直监视施府？你当知那一晚聂听岚并未出府。后来她的侍女沿着聂听岚被带离的方向找，在角门口的井边捡到了她的随身荷包。如今相府已被凤卫控制，贵妃何妨遣人井里打捞一回？若能将她打捞出来，让她入土为安，也算不负朋友一场。”

&esp;&esp;十一一笑，“她虽另有所图，但当初的确有恩于我。只是我这人阴毒，被她害了一回，便再也不会将她当朋友了。倒是南安侯，你们自小儿的情谊，想必会为她伤心痛心许久。却不知南安侯为何不把那日志交出来？以南安侯的影响力，这也可算作是施相的有力罪证吧！”

&esp;&esp;“你既知我跟听岚的情谊，当知那日志中必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琐事，我怎舍得轻易交予他人？至于施相……”韩天遥低沉一笑，“困兽之斗已一败涂地，如今正该是贵妃报仇雪恨的好时机吧？”

&esp;&esp;十一也不否认，只微微挑眉，“你今日到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聂听岚这些事吗？”

&esp;&esp;他说，她便顺着他听，顺着他说。

&esp;&esp;一心一意演一场好戏给对方看，哪怕戏后的真相早已被刀光剑影挑开，无所遁形。

&esp;&esp;维儿浑不知生父母间诡异的气氛，正将小手儿伸到韩天遥的唇边，用细软的小小指头在他唇边抓挠着玩耍。

&esp;&esp;他那对黑眼睛亮汪汪地映着韩天遥的面容，映着韩天遥背后的蓝天和山影，清澈美好得令人心醉。

&esp;&esp;韩天遥便深深地看着维儿，仔细描摹着娇儿稚嫩无邪的模样，一点点印到心底，印入脑海。

&esp;&esp;许久，韩天遥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般笑了笑，“聂听岚这些事跟你并没太大关系，我何苦特地告诉你？不过眼看一切明朗，杭都并不需要我插手，想着今日是济王断七之日，且来告诉他一声，世间事，善恶因果终将得报。不论他、施相，还是我，都逃不脱。”

&esp;&esp;宋与泓已逝，他这话其实甚是无礼。但十一微一恍惚，终究道：“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那果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临。”

&esp;&esp;韩天遥道：“我带琴来，是想谢宁献太子谱出那么一曲《醉生梦死》，让我在果报之前，尚能有片刻醉生梦死的欢娱。”

&esp;&esp;醉生梦死，其实是一曲令人沉溺的美梦。

&esp;&esp;美梦中，人似玉，柳如眉，或对月清歌，或把酒舞剑，或琴瑟相和，在春日韶光里寻得属于他们的无限风月，一世和乐。

&esp;&esp;“南安侯想太多了！你的欢娱，岂会只在这片刻的琴曲间？”十一唇角若有笑意，眸光幽暗难测，“待你征战归来，重建花浓别院，可以再纳十个二十个美妾，日日醉生梦死。那时你展了抱负，扬了声名，又有美人美酒，尽可好好享受这一世的快乐。”

&esp;&esp;韩天遥仿若完全未曾听出其言语中若有若无的试探之意，悠然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如听岚之温婉，如贵妃之美貌，虽是难得，也未必世间难寻。湖州城下，是我太想不开，为难了贵妃。如今，唯有为皇上、贵妃效死沙场，尽忠报国，以赎前愆！”

&esp;&esp;言语间似有些轻佻，但最后两句入耳却是一贯的沉静铿锵。十一听得分明，他竟是在为军营辱她之事致歉，并不动声色地在他们间划上深深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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