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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第1页）

&esp;&esp;他的神情复杂，似欣慰，又似带了几分释然。

&esp;&esp;“丫头，我本欲往东都，不想裴冀却来了这里。他说有好酒，约我同饮。阿公耐不住酒虫勾引，趁月色正好，这就去讨酒喝了。走之前，须再趁机笑话他一回，这把年纪，竟又重入庙堂。垅亩之人的福，终究不是他能享的。”

&esp;&esp;“你也去吧，勿叫人等久了。”

&esp;&esp;片刻后，他抬头，笑着说道。

&esp;&esp;絮雨走出了镇国楼。

&esp;&esp;裴萧元立在镇国楼外的高阶之下，正在等待着她。

&esp;&esp;他已经十来天没见到她的面了。从她入镇国楼作画的

&esp;&esp;一团夜风随着缓缓开启的城门涌入。闭栏了多日的马儿自风里嗅到郊野的鲜郁春草气息，欢嘶不已，经过长长门洞，出城而去。

&esp;&esp;絮雨半睁半闭着眼眸，身子松软，完全地靠在了身后之人那足以容纳她的怀抱中，任他带着，安闲地踏入了这个宁静的长安郊野夜里。

&esp;&esp;必是今夜月光太过梦幻，令她神思散漫，身仿佛与魂一道，依然还悠悠地浮在画的世界里。若不是腰间还有他坚实的臂膀搂箍着，她想她大约是要漂起来了。

&esp;&esp;裴萧元没有扰她半分，出城后，只悄然驭紧马缰，约束金乌太过欢腾的蹄步，以免惊到他怀中看起来正沉醉在她自己世界里的她。很快，金乌似悟到男主人的心意，蹄步依然轻快，却变得舒缓了起来。它不紧不慢地驮着男女主人，经过城北屯营，时而穿过开满各色杂花的野地，时而走上两边密布着榆柳的茂林郊道。渐渐地，马蹄带起的泥点松软了起来，风中的草香变得愈发丰盈，耳里传入哗哗的水声。金乌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絮雨应声四顾，看到前方大河横卧。不知不觉，竟到了渭水岸前，近畔，便是渭桥和那一座别亭。

&esp;&esp;为庆贺即将到来的献俘凯旋，两岸亮起一盏盏的灯笼。火光一路延伸，达数里之长，将渭水妆点得犹如一条火龙，蜿蜒东去。

&esp;&esp;此情此景，叫人如置梦中。然而，此地对二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esp;&esp;她还道是因他信马由缰，金乌被肥美水草吸引，带着他们一路胡乱撞来了此地。

&esp;&esp;她是无妨，却恐他败兴。

&esp;&esp;她醒了神，伸出手，抓起松松挂落下来的马缰，待驱马调转方向离去，不料身后探来一臂，不如何用力，但却坚定地握住她的手背，阻止了她的举动。

&esp;&esp;她扭头，看向身后之人。

&esp;&esp;月光倾泻而下，落入了河面，和两岸的千灯之火静静交映。

&esp;&esp;他的一双眼里，似也入了几分月火，烁动着数点隐约的光。

&esp;&esp;“累吗？”他问，声音温柔。

&esp;&esp;她下意识地摇头。他便一笑，自马背落地，接着，向她伸来了手。

&esp;&esp;絮雨一怔。

&esp;&esp;原来不是金乌误入旧地。

&esp;&esp;虽有几分困惑，不知他为何要带她来到这里，但他心无芥蒂，她自然更是无妨。

&esp;&esp;她欣然下马，和他并肩，漫步在了灯月交辉的河畔。

&esp;&esp;“前些日我事忙，小虎儿可乖乖听话？夜间睡觉可有哭闹？”

&esp;&esp;“他很乖。夜醒也是无妨。反正我也睡不着。叫阿姆喂他吃些东西，我再陪他玩，玩到他困，他自己便会睡。”

&esp;&esp;儿子困得眼皮不停打架，做父亲的还是不让他睡，继续逗弄，直到他脑袋一歪，人还坐在床上，便呼呼大睡了起来，口里滴着涎水。

&esp;&esp;絮雨听着他的描述，想象着这此前从未见过的这一幕，不禁吃吃笑了起来，笑得俯在了他的臂弯里。

&esp;&esp;他停步在了河边，托住她，看着她笑得站不住脚的模样，继续道：“我推他，他也醒不来。力气稍重些，他在榻上滚了几圈，险些滚出去。幸好我接住了他，否则，他便要脸贴地摔下去了。”

&esp;&esp;絮雨一愣，登时笑不出来了。她直起身，变了脸，狠狠捶他胸膛，咚咚作响：“裴萧元！你自己睡不着，就拿小虎儿玩！若他摔着了，我饶不了你！”

&esp;&esp;他受着她的捶打，哈哈大笑起来。极少见他笑得如此开怀，笑声惊动了藏在附近一丛芦草里夜眠的红头鹊。灯影里，只见它急急地分草而出，展翅逃向对岸。

&esp;&esp;絮雨盯他一眼，想到儿子，忽然归心似箭，不理他了，“我要回了！”

&esp;&esp;她收手，转身便走，手却被他从后捉住了。

&esp;&esp;“别走！”他跟上，顺势探臂从后揽住了她。

&esp;&esp;“白天我和他玩了一天，今夜便是打雷，他也不会醒了。况且，阿姆带着他呢！”

&esp;&esp;絮雨继续不为所动。忽然，感到他贴唇在了她的耳畔，一道耳语之声响起：“你只想他，就不想想我，问一声，我为何睡不着吗？”

&esp;&esp;耳朵被他弄得发痒，絮雨的心也跟着微微打了个颤，不由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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