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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esp;&esp;屋里炭火烧得暖和，合懿几乎忘了外头的寒气，应了声，走到窗边刚推开一条缝，冷风夹带了碎雪见缝插针地卷进来，吹起一脖子的小疙瘩，她缩了缩，“不去，这天气，出去溜达一圈得把人冻糊涂了！”

&esp;&esp;窗户落下发出啪嗒一声，她回身才问：“你们主子爷今晨走的时候穿的什么衣裳？”

&esp;&esp;“没见着。”松青答得简单，取过一件白狐狸大氅披在她背上，觑她神色淡淡地，又补充了句，“跟前那么多人伺候着，反正冻不着，主子要是想知道，等会儿我去找十陵问问。”

&esp;&esp;外头忽然有咔嚓声闷闷地传进来，隔着风声听不太真切，约莫是树枝被雪压断了。

&esp;&esp;“算了，管他穿什么呢。”

&esp;&esp;合懿落座在澜纹榻上，拿了块桂花糕小口咬，一丁点儿的糕点像是怎么也吃不完似得，隔着窗户忽然听见外头有沉沉地脚步声踩在回廊上，合懿单靠听，就知道是谁，眸中忽然有些萤火扑闪了下，一个激灵放下那糕点，踅身两步翻上床仍旧病弱模样歪在床头。

&esp;&esp;松青前去迎，那人自外踏着满地残雪进来，袖口鸦青底上的金线团云纹映着烛火飘渺的闪了下，转瞬又灭了。黑色的狐裘大氅灌进来满室的寒气，屋里有人轻咳了声，他停了下，取下大氅交给松青，兜帽之下露出一张谪仙似得冠玉脸庞。

&esp;&esp;“见过主子爷。”

&esp;&esp;封鞅在外间站了会儿，待屋里的暖气将身上的寒气消融了大半才提步进里间，没近到床前，只隔着几步朝合懿恭了恭腰，“臣听闻公主病了，前来探望，公主可用过药了？”

&esp;&esp;合懿微蹙着眉心，抬起眼皮直直瞧着他，“嗯，这次是真病了，大夫开的药一日三回尽都在用着，但不知是怎么了，总也不见好。”

&esp;&esp;她的病向来有真假之分，一般是诓人的时候居多，还有身病与心病之分，寻常药石不灵，那说到底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的心药不就是他么？

&esp;&esp;封鞅面上仍是淡淡的，“想是府中庸医尽不了心，臣明日即往太医院下帖子，请公主先放宽心好生将养着。”

&esp;&esp;他公事公办的样子合懿看了小半年，差不多要习惯了，半垂着眼睑嗫嚅地嗯了声，“那劳烦夫君还是找李太医来吧，从前在宫里都是他经手的，我的情况他最有数。”

&esp;&esp;拱手的空挡，他嘴角稍缓和了些，合懿没看到，只听他应了个是，又拿出一封朱红色的请帖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圣上上月得了位小皇子，满月宴定在本月月底二十六号，这是礼部送来的请柬，公主且收好。”

&esp;&esp;他的衣服上熏伽南香，不浓，只是淡淡的一缕，随着动作靠近，似有若无的萦绕在合懿鼻尖，钻进鼻腔中游进心坎里，变成了猫爪，不轻不重挠了下。

&esp;&esp;她想伸手去抓更多，才动了动指尖，那香气却已远了，还是作罢。

&esp;&esp;“满月宴上父皇和母后有旨意会去么？”她微微仰着脸，莹白无暇的面皮在灯下显得有些透明的脆弱。

&esp;&esp;封鞅只低垂着眸，“大约是不会，今年入冬伊始太上皇便旧疾复发，现下只能在温泉宫疗养，圣上也只在两个月前拜见过一回，寻常恐怕不能多走动。”

&esp;&esp;旁边榻上的梨花木几上还有前几日绣了一半的护膝，合懿眼睑余光瞥见了，语气有些惆怅，“今年冬天这么冷，我都没能在父皇母后身边儿尽孝，连护膝也做的晚了，只盼他别觉得我嫁了人就不记得他和母后了。”

&esp;&esp;太上皇膝头有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儿，每逢阴雨天冷就犯疼，合懿自打会做女红开始，寄情思

&esp;&esp;第二日风停了些，合懿想起松青之前说起来花房的事儿，她过惯了那簪花照镜娓娓道来的恬淡日子，整日嗓子眼就算堵着闷气，也不太往心里去，照旧该干嘛干嘛。

&esp;&esp;花房的冯匠人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她小时候跟着他学过两年种花填土，很是慈爱的一个人，瞧她来了高兴的两只眼睛都挤成一条缝，忙迎进去了。

&esp;&esp;“有些日子没见着小殿下，现在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出落得愈发秀致了。”

&esp;&esp;合懿脸皮薄，禁不住人夸，抬手在面上抚了下，又道：“今年的天气这么糟，培育这些娇娇主儿不容易吧，也亏得您一双巧手，我看着房里的鲜时花卉就想起您的功劳来，还没仔细谢您呢。”

&esp;&esp;底下人做自己的活儿那都是本分，哪当得起主子一句谢，但自己的活计能入主子的眼，想着也很是慰籍，冯匠人笑得更开心，“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一把老骨头也就是做的久了，手上知道点儿火候，小殿下瞧着这些东西高兴才是我的心愿。”

&esp;&esp;进了里头陡然暖和起来，合懿先去了大氅，还是忍不住冒汗，便直接将厚重的棉衣尽脱了，里头还有两层裹得严严实实，当下没有外人，也不叫失礼。

&esp;&esp;“这里头的门道我以前也知道一些，着实累人得很，赶明儿我挑个聪明伶俐的小子送到您这儿给您打下手，您瞧着能过眼就收下当个学徒，要是使唤得不称心，您再来回我。”

&esp;&esp;冯匠人忙呵腰应下了。

&esp;&esp;花房里各式各样的花卉摆了几十盆，木架子高低起伏在四周错落放着，合懿看着满室的娇花，起了兴致，“我这里折几支花草凑在一起做个摆件，老师傅可别心疼啊！”

&esp;&esp;冯匠人嗬一声，“小殿下只管说想折哪支，折多少分寸，我都直给您送到眼前儿来，哪有舍不得的道理。”

&esp;&esp;合懿眯着眼笑，转头让松青寻了个白玉烟蓝染瓷瓶，这里各式剪刀镊子都是齐全的，便不教他们都在跟前围着了，她时常喜欢一个人找点事做，不用说话，就专注地瞅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好像那样就不用动脑子，不动脑子就不用记起来各种各样的烦心事。

&esp;&esp;这也算她一个木纳之人的消遣了。

&esp;&esp;等她万事皆了结时，松青正在隔间儿和冯匠人给一株海棠浇水，听见她唤忙放下水端子过去，往那八仙桌上一瞧，瓶子里精心摆放了几株花草，谁的脸儿朝那边都自有讲究，中间主眼的是兰花，君子如兰。

&esp;&esp;“你找个人给送到东阁去，仔细点儿，别叫他们毛手毛脚坏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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