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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没说完,就见曹氏猛的甩开他们,目光直直的看着顾十八娘,嘴唇抖个不停。顾十八娘看着母亲,神色沉沉。路过的人看到了,投来好奇的视线,曹氏回过神,虽然脸色依旧发白,但伸手拉住了女儿儿子的手,快步前行。顾海有心说说方才发生的有关顾宝泉的事,但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对,便知趣的没有说话。在一路怪异中进了家门,仆妇接过他们三人的斗篷,递上暖暖的手炉。&ldo;你们去做点吃的,摆在厅里。&rdo;曹氏吩咐道。仆妇应声退出去了,门被掩上。&ldo;娘。&rdo;顾十八娘走上前一步,轻声唤道。&ldo;跪下&rdo;曹氏猛的转过身,指着顾十八娘喝道。她的双目涨红,浑身发抖。顾海吓了一跳,&ldo;娘,出什么事了?&rdo;曹氏没有理会他,而是紧盯着顾十八娘。顾十八娘依言跪下,顾海欲言又止,神色焦急。&ldo;你说,是不是你干的?&rdo;曹氏声音干涩,颤抖着问出这一句话。&ldo;是。&rdo;顾十八娘抬起头,神色淡然。这件事果然还是没有瞒住母亲,那其他人会不会也察觉了?顾十八娘脑子飞快的转动,再一次将事情的经过重放一边,幸运的是顾宝泉那畜生有心做龌龊事,特意选了没人的地,再加上身边的人可能已经得到吩咐,不仅不敢来打扰,反而防着别人闯过来,因此这醉卧四周并没有其他人,而自己行事小心,再加上顾宝泉醉的迷糊,并没有让看到自己。她可以确信这件事没有任何痕迹留给旁人猜测到她身上来。娘之所以一下子猜到,是因为那蟾毒的缘故吧?想来这合族大众,能瞬时制出大量蟾毒的人,只有自己了吧,而知道这个的,也恰恰只有曹氏。伴着她这一声是,曹氏整个人抖得筛糠一般,她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上。顾海大惊,忙上前扶她,焦急询问。&ldo;你竟然……你竟然去害人……&rdo;曹氏握着胸口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泪如泉涌。确切的说,是杀人,她知道,顾十八娘也知道,蟾蜍有毒,方才那大夫说了,能要人命的。天啊,她养了什么样的女儿啊?&ldo;没害死,&rdo;顾十八娘的声音带着几分遗憾。&ldo;你这个……这个……不肖女&rdo;曹氏气急攻心,猛的站起来,颤抖的手指着她,眼一黑,又坐下来。&ldo;娘。&rdo;顾海摇着她的胳膊,&ldo;到底怎么了?&rdo;曹氏还是没有答话,她怔怔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儿,神色如此坦然,眼中竟然还带着笑意,曾经清秀温婉的眉宇间凝结浓浓的戾气,那嘴边的笑意,让人不由寒意顿生。这是她的女儿?这个真的是她的女儿?从曾经的随意说杀人,到如今果真动手了,她,她怎么做得出?这是人,是人命啊&ldo;我打死你这个畜生……&rdo;曹氏只觉得气血上涌,她抓起桌上的手炉砸了过去。&ldo;娘不要&rdo;顾海大惊,伸手一挡。带着碳灰的手炉在顾海胳膊上一绊,擦着顾十八娘的额头飞了过去。&ldo;娘。&rdo;顾海扑通跪下了,抱着曹氏的腿,&ldo;娘,妹妹怎么了,你千万息怒,妹妹还小,有什么不对,你教她,骂她,只是别打她,妹妹身子弱,又操劳如此,她……她经不得打,你要打,就打我吧……&rdo;顾海说着,想到妹妹这些日子的辛劳,想到家境的地下天上的变化,放声大哭起来。直直跪着的顾十八娘泪水慢慢流出来,眼中如同充血般通红起来。&ldo;是的,是我干的,我挖出了蟾蜍,是我敲出了蟾酥,是我砸在那畜生脸上,只可惜太匆忙,蟾酥出的还是太少,没有要了他的命……&rdo;她抬起头,慢慢说道。顾海停止了哭,惊愕的回头看着妹妹。&ldo;你是说,今日的事……是你……&rdo;他不可置信的问道。&ldo;是我。&rdo;顾十八娘淡淡道。&ldo;为什么?&rdo;顾海震惊道。他想到方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妹妹,脚下的沾满泥污的鞋子,扬着手里的泥污的手帕,对自己露出明媚的笑脸。哥哥,陪我回家换换吧,她说的那样轻松随意,神情那样欢悦,谁能想到,那一刻她刚刚差点要了一个人的命。这是什么样的心智,才做到如此,杀人夺命谈笑间。他的妹妹,连看到杀鸡都能哭上半天……顾十八娘看向曹氏,&ldo;因为他不死,就是我们死。&rdo;&ldo;你说什么胡话&rdo;顾海说道。而曹氏却是一惊,她想到了什么,不由攥紧了领口,看着女儿,&ldo;你……你那一日看到了……&rdo;顾海听了又惊愕的回头看曹氏。顾十八娘闭上眼,泪水迅猛而下,她何止看到那一日,她还看到了以后……&ldo;十八娘,&rdo;曹氏声音带着疲惫,&ldo;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可是孩子,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你自己的,你要是有个什么不测,娘还活着有什么意义,娘还怎么活……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多么莽撞多么草率,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rdo;曹氏说着掩面痛哭,&ldo;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下溅……&rdo;&ldo;娘&rdo;顾十八娘猛的喊道,打断曹氏的话,她的双目通红,跪着前行几步,&ldo;不许你那么说自己,不许你那么说你没错,是他们的该死,是他们该死谁想要害你,我就要他们去死!谁要害我们,他们就该死!&rdo;她看向曹氏又看向顾海,心中剧烈挣扎。&ldo;哥哥,&rdo;她沉声说道,&ldo;你不是问过我,在我那个噩梦里,我们是怎么死的吗?&rdo;&ldo;现在我告诉你,并且还要告诉你,那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rdo;见她突然又提起这件事,曹氏和顾海对视一眼,眼中满满的担忧。他们以为她已经忘了这件事。顾海想要说话,顾十八娘抬手制止住他。&ldo;在梦里,娘就是被这个顾宝泉……羞辱,为了证实清白,为了保住你我声誉,自尽身亡……&rdo;&ldo;哥哥你为了给娘报仇,闯进了顾宝泉家,却被栽赃杀了一名丫鬟扭送到官府,受尽酷刑疾病缠身,出来后,死在我的怀里……&rdo;&ldo;我独活三年后,嫁入沈家,七年后被休弃,自尽在沈家大门外……&rdo;她一句一句说来,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ldo;娘,我们都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顾宝泉……&rdo;曹氏和顾海被她的话震惊了,虽然寥寥几句,但顾十八娘的语气如同巨石,压迫的他们几乎无法喘息。&ldo;十八娘,这,这都是梦……&rdo;曹氏按着胸口,脸色发白的说道。&ldo;不,这不是梦。&rdo;顾十八娘抬起头看着她,双目赤红,泪如鲜血,&ldo;这是命运,这是曾经发生过的命运,这是女儿亲身经历的命运……&rdo;&ldo;娘,我不是十八娘。&rdo;曹氏和顾海神色惊讶之极,看顾十八娘的眼神如同疯魔。顾十八娘看着他们的反应,在预料之中。&ldo;确切说,我是十年后的十八娘,也就是说,其实我现在不是十三岁,我死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rdo;她说道,最后一句话,神情怅然,&ldo;我原本以为我死了,也就死了,没想到睁开眼,竟然看到了娘,看到了哥哥,没想到,我回到了十年前,娘……&rdo;说到这里顾十八娘情绪汹涌而出,掩面伏地大哭。坦言&ldo;我没想到我能再见到你们,娘,哥哥,十八娘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你们,十年了啊十年了啊,娘,哥哥,十八娘失去你们已经十年了啊……&rdo;曹氏浑身发抖,几步过来,抱住顾十八娘,女儿的话她还没有完全听懂,但看着女儿那几近崩溃的神情,如杜鹃泣血的悲诉,她只觉得心疼得厉害,胸口堵了一团乱絮,只想哭,大声的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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