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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第2页）

&esp;&esp;陈念川奉陪楚国公主在魏国已久，对于长安一系列变故也有所耳闻。对于在这种浩大政变中存活下来的新帝，内心不乏忌惮。在听闻陆昭对关陇世族乃至整个朝堂都做了一番清洗后，对于这位录尚书事兼雍州刺史，更是惶恐不安。

&esp;&esp;对于此次出行的目的，陈念川也十分明确，那就是探清虚实，看看楚国公主是否有和亲的必要。如果魏国实力虚弱，那么楚国公主完全没有必要出嫁，楚国大可借机全面占取荆州。因为此时南方只有两个国家，若再采取安守策略，等魏国缓过这口气，楚国将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机会。

&esp;&esp;虽然陈念川早早提出要贺见新帝，但并没有被即刻允许。因此借此机会，他也在周边的三辅地区游览了一阵子。见渭水河畔男耕女织，鱼跃鸭肥，诸多荒地已经有百工营造，建设屋垒，倒也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如果魏国国情真如所见，那么他就要赶紧通知妹妹，让她劝住楚王，暂时莫要见恶魏国，暂且忍耐，再等时机。

&esp;&esp;在礼官的引导下，陈念川入殿。华丽恢弘的大殿内，群臣朝服，肃静列于两侧。正对着殿门的御座上的年轻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整张面孔都隐藏在天子十二旈之后，太阳照进殿宇的光芒只落在他的足下。通过他的身量和脸庞的大致轮廓，可以看出其祖上的鲜卑血统，但是当他开口时，却是极其标准的京都官话。

&esp;&esp;“南国来使，这几日朕公务繁忙，着实怠慢了。”

&esp;&esp;陈念川未想到帝王先开了口，赶忙跪下见礼：“陛下禀国权衡，日理万机，我随时听候，以备顾问，乃是应当。”

&esp;&esp;元澈倒没有计较称臣不称臣的事，笑对左右道：“南国风流贤士，能入朕眼中的着实不多，西洲大夫算是一个，只是不知何时能够举为国用。”随后又面向陈念川道，“太中大夫既然来了，我也有亲近之意，有些话我就坦诚相言了。近来贵国所为，实在令人有些不解。朕听闻大江之上偶见楚国艨艟舳舻，兵噪喧哗。”

&esp;&esp;陈念川听闻已经察觉出皇帝的嗔怪之意，连忙道：“两国既已言和，想来断无此事，或是蛮兵闹事，边将奉命清缴，这才惊动圣听。”

&esp;&esp;元澈道：“其实我知楚王内心多有疑虑，只是兵者，国之重器，干戈轻动，实在不是祥兆。”

&esp;&esp;陈念川听罢赶紧道：“请陛下容我详陈，我国既已送公主和亲，必然是亲近之意，绝无破坏之心。如今渤海王死于兵祸，大王与公主都日日悬心，只恨所托非人。此次前来，也想请询陛下我国公主婚嫁之事。”

&esp;&esp;元澈当即道：“渤海王已死，贵国公主也不宜久居外乡。既然边境多蛮兵，朕可派军队护送公主归国，物用嫁妆一并送还。魏国先前奉与楚国之聘，朕也不追回。”

&esp;&esp;陈念川一听要派军队，心中也不乏忐忑，连忙道：“陛下也不必给予送还，两国既有修好之意，宜应多做沟通，各得其宜，方是长久之道。来日方长，或许能再成佳事也未可知啊……”

&esp;&esp;“再成佳事？”司空王峤突然横了一眼，道，“我魏国余下的皇子诸侯王皆已娶妻，太中大夫的意思是，要让公主为侧妃媵侍嫁与魏国，还是要让陛下与渤海王这等余孽并论？”

&esp;&esp;这句话说得就重了。不光陈念川脸上青白一阵，连魏钰庭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大家都明白，王峤这番话皇帝不会怪罪。且不说皇帝宠信陆氏，即便单从利益考量，得罪陆家的成本也是极大。不过，大家也没想到王峤会说话这么冲，颇有挑起争端的味道。

&esp;&esp;元澈看了看陆昭的表情，对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esp;&esp;陈念川其实倒没有太大负担。此次虽说是为国出使，但楚国公主也不是妹妹的女儿。公主真要嫁给为国皇帝，日后自家妹妹在后宫，只怕也立足艰难。

&esp;&esp;这时元澈笑着开口道：“既然西洲为亲善使臣，不妨也与公主在魏国多游览些时日。其实，朕这里也有些事要托付西洲一二，西洲可不要推辞啊。”

&esp;&esp;还没有等陈念川再细问，元澈便对周恢道：“先送太中大夫去逍遥园别居。今日太中大夫就住在宫内，晚上朕还要设宴款待太中大夫。”

&esp;&esp;待陈念川退下后，元澈这才道：“今日朕召见诸公，其实另有议题。”

&esp;&esp;元澈静静环视了殿内众人一圈，而后开口道：“帝后无嗣，何以继大宗？”

&esp;&esp;废法

&esp;&esp;众臣听罢皆面面相觑，按理说，年仅二十多岁的帝王就考虑无嗣以继承大统的问题，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esp;&esp;正当众人咂摸品味时，吴淼先站了出来，神态自若道：“回陛下，《仪礼》有载，何如而可以为人后？支子可也。若帝后无嗣，依礼制，可择建支子以继承大宗。”

&esp;&esp;宗法制度以嫡长子及继承先祖嫡系之子为宗子，嫡妻的次子以下及妾子都为支子。

&esp;&esp;“那么若无支子可择，亦或支子弱幼不得继立，又当如何？”元澈又开口了。

&esp;&esp;答案其实很简单，另立一位宗王就好了，无非是从血缘关系的亲疏上择选，也可以过继一个儿子。然而这句话并没有人敢接，要知道，不久之前就有一位皇子自裁于别室了。

&esp;&esp;元澈的目光望向大殿上方，语气慨叹：“朕读史书，闻汉宣帝继昭帝之后，哀悼其生父，加以皇号。哀帝以外藩而继大统，追封定陶王为皇。非常之时，受先帝眷顾而起。立庙之后，又以藩庶而篡。既袭正统，当奉公义，怎能复顾亲私，行状悖逆！自是之后，世人相踵而效，更有鲁文逆祀之祸，夏贺良谋逆之心。德行如此，僭差无度，不明为人后之义，国祚人君，人神共诛之。”

&esp;&esp;这一回，有些人咂摸出一些意思了。皇帝想要强调的不是谁能够继承大统的问题，而是谁不能继承大统！当今皇帝即大宗，即便是后无子，继位者必须是支子，那么兄弟就首先排除了。那么皇帝兄弟的子孙若要继承呢？皇帝自然也给予了明确的表态，可以，但是不可以另尊考妣给予皇帝、太后的封号。

&esp;&esp;继而，也有一群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皇帝针对不同情况的论调一直都在保护一个人，那就是未来的皇后。拥立藩王之子继位，皇后的地位不会动摇，依旧是太后，并且杜绝了两太后争权。而且与其拥立一个藩王之子继位，更多人还是希望时局不要太过动荡，最好皇帝有自己的孩子。可是自立子杀母以来，皇子的出生率实在低的可怜。不乏有妃嫔扼死男婴，亦或是服药避孕、流产，甚至皇宫要专门派数个乳母看守新出生的男婴，让其与母亲分离。直到太子确立后，其他嫔妃才敢生子。

&esp;&esp;正当众人思考着，吴淼道：“陛下明以深义，此事臣以为可效曹魏明帝之法，书之金策，藏之宗庙，著于令典，以警后世。”

&esp;&esp;元澈似是颇为满意：“太保警世之言，朕准允。”

&esp;&esp;魏钰庭也看出了苗头，皇帝不仅要保陆昭，还要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立子杀母这件事上，重新反思。自从他名义

&esp;&esp;雍州事务皆已入正轨，陆昭便卸下雍州刺史一职，仅保留加录尚书事的职权，然而司州的整顿问题才刚刚开始。

&esp;&esp;雍州对于褚潭势力的清缴可谓摧枯拉朽，但司州对于阳翟褚氏却仍无力染指。褚潭以谋反罪立，褚氏家族自然不能逍遥法外，其结局注定比汉中王氏还要凄惨。可是褚氏乡声资望也是不容小觑，甚至陆昭的阳翟县主府也需要仰以褚氏鼻息，怎么可能上百口人说处置都处置了。这个时候还是需要一股强大的外力介入。

&esp;&esp;“司州仅有阳翟县主府绝对不够，但是陆遗和江恒他们都在阳翟，真要抽出来，只怕褚家也会因入绝境而起赶尽杀绝之心。”元澈与陆昭用过午饭后，便一起躺在榻上小憩，顺便聊起了司州的事，“现在褚家在阳翟僵持着，并州、冀州刺史府和豫州刺史府都向朕请求出兵镇压，也实在有些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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