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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第2页）

&esp;&esp;双阙崔嵬，城墙嵯峨，皇帝的玉辂已逼近未央宫北阙，然而宿卫冲击方阵的强度也愈来愈大。此时已有不少臣属受了伤，拒木依旧挤压着众人所剩不多的空间。保太后端坐稳如泰山，看着最后那片天心被浓云挤压，已如一块漆黑的凝墨，而书者早已无力援笔其上。

&esp;&esp;雨势渐大，昭阳殿的火很快被熄灭。此时有一人惊呼道：“太后，太后，奴婢寻到五皇子了！”

&esp;&esp;保太后闻言望去，只见被烧毁的那片废墟中，被抬出一个冠发不整的人来，手脸俱是黑灰斑驳。保太后心中存疑，她本以为元洸早已逃走了，然而先前的龃龉她仍不能佯作不查，因此见元洸走近

&esp;&esp;，保太后扳过脸，不再看他，只抬了抬手：“去给他擦擦脸。”

&esp;&esp;“多谢倩秀姐姐，我自己来便好。”韩任接过倩秀递来的帕子，现将手擦净，而后对着镜子轻轻拭了拭脸颊，擦去了大部分烟渍。倩秀接过帕子时，忽然惊地退了半步，手一抖，帕子落了地。

&esp;&esp;她曾无数次向元洸递过巾帕、茶盏。她知道元洸的手背虽然细洁如玉，但手心因有密密的伤口而十分粗粝。这个人的手上虽然也有厚茧，但她只看一眼，便已觉有天地之别。

&esp;&esp;众人回头往这边看，韩任已将帕子徐徐捡起重新叠好，却不归还，转而放入怀中，道：“就当是姐姐送给我的吧。”

&esp;&esp;轻佻却又圆融，是元洸一贯的风格。保太后一向不喜欢老成稳重的人，老成稳重意味着有更多的心思埋在了下面。她想要的皇帝，不要有太多的心思。即便是孩子，亦是如此。

&esp;&esp;保太后叹了口气，有些话却不得不问清楚：“朝露阁里的那部《法华经》，是你让陆侍中抄录的？”

&esp;&esp;韩任道：“孙儿不知此事。”

&esp;&esp;陆昭设计调虎离山，而元洸之前亦囚禁于清凉殿，元洸知或不知，原本就在两可之间。况且元洸对陆昭情愫已深，此事上却并无半分回护之情，即便十分真到不了，也有七八分了。

&esp;&esp;保太后揉了揉额角，若自己与元洸仍有着这层养育的情分在，让他继位是比让姜昭仪二子继位要更好的选择。姜绍的老辣和姜家在台省的势力，无疑要让关陇世族做出更多的让利。权衡再三，保太后终究道：“罢了，你且过来吧。”

&esp;&esp;韩任方要接近，却见卫遐领人行至保太后身前。卫遐命人将抓住的那名婢女丢在了地上：“回太后，臣去时，漪澜殿已空无一人，薛氏和小公主都不见了，只有这个婢女，似乎是在找东西。”说完将一包东西扔在了地上，里面有一只摇鼓和一卷褯子，显然是公主所用的东西。

&esp;&esp;韩任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是薛芷的贴身大宫女明绮。出门前，她们带的东西不多，这些婴孩用的东西，寺庙里也没有来得及准备。

&esp;&esp;保太后笑了笑，抚了抚手中的紫檀拄杖：“你家薛容华现在何处？”

&esp;&esp;明绮见此情景已知自己断无活路，见保太后身边站立的人，心中先是一顿，旋即大笑道：“皇帝英明果断，早就命人将我家容华送出城去，怎容你一个老牝戕害。”

&esp;&esp;未待保太后回应，琳琅已走上前去，朝明绮很扇了两掌。明绮容色姣好，肤质又薄，生挨了两掌，两颊早已见了红印，嘴角也渗出了细细血水。

&esp;&esp;保太后冷笑一声：“你家容华若真在城外，何须你进宫来取这些东西。罢了，老身知道，你家容华待你极好，听说还给你指了一门婚事？”见眼前人静了静，保太后继续引诱道，“女儿家，嫁人才是正经事，这一辈子好与不好，投胎是尘埃

&esp;&esp;朝露如珠，朝阳如璧，烬土之中刚刚钻出的一抹寒青新绿，旋即被温热的鲜血洒得斑斑点点。儿女情长不便尽诉，权力之争远未结束。

&esp;&esp;保太后的命陨让几近半数的宿卫不再有抵抗之力，然而余者仍在抵死抗争，贺存将剑从一具尸体中拔出，求生的恐惧让他无论在力量上还是反应上，都更加的敏锐。

&esp;&esp;自权力的高位跌落，便没有比死更好的结果。贺存回顾四周，卫遐早已不知去向。或许在东朝攻下北阙的时候，他便早已远离保太后的尸身，仿佛只要离得足够远，便可以将自身与从逆者划分开来。

&esp;&esp;贺存冷笑，慢慢捡起了地上的火炬，与剩余的贺家死士重新结队。“去望仙殿。”

&esp;&esp;没有贺家的皇城，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esp;&esp;留下半数甲士拱卫皇帝行驾后，元澈与陆归二人各乘一骑，分别领兵扫荡东、西两阕附近剩余的叛逆残党。余者则负责侍奉圣驾，回到了宣室殿。

&esp;&esp;所幸除王峤不在宫内之外，一干臣僚尚且齐全，此时平叛如何分功定赏，众人在拜表皇帝的勇烈之后，商谈起来。

&esp;&esp;朝臣分列，吴淼、陆振、姜绍三人自在最前，而陆昭为女侍中位列二品，在魏帝的允准下，暂替中书监王峤执笔诏书。

&esp;&esp;吴淼看了一眼恭敬站立在眼前女侍中，一如他曾看过的无数个世家子弟一样。北方世族在朝堂上无疑具有生而有之的优势，然而自除夕以来，短短数月的时间，各家之间便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能力有之，际遇有之，高位的稀缺注定这些人之间只能有零星几人得以耀眼。谁得以居高位，他很难一言而定，不过现在他对这位陆侍中已经有了新的认知，能把他进行如此难以拒绝的利益捆绑，除了先帝与今上，第三人便是她了。

&esp;&esp;“此次护驾论功定赏，太尉怎么看？”魏帝在吴淼与重臣站列之后开口问道。

&esp;&esp;吴淼道：“臣以为此次护驾诛逆，太子乃是首功。”

&esp;&esp;“这个朕自然知道。”对于老狐狸的求生欲，魏帝早在数年前就摸了个清楚，“其余人等，太尉可试言之。”

&esp;&esp;吴淼道：“靖国公挥鞭辟道，车骑将军执戟拼杀，宜当封赏。姜公家人皆在贺氏手中为质，却仍行忠义之举，亦应嘉奖。”

&esp;&esp;“太尉素来举贤避亲。”魏帝笑了笑，随即补上了其余的封赏命令，“王谦拒敌于车前，有功，擢升尚书仆射，众将士封赏皆按一等功发放，西阙、东阙门侯，补左右护军之职。冯谏加职领军将军，封开国美阳县男，食实封五百户。”

&esp;&esp;说完又转向吴淼道：“听说你幼子已经定了亲？如今任何职，叫什么名字，可取了表字，怎么也没听他们说起过？”

&esp;&esp;吴淼知道魏帝必然清楚自己家中底细，索性也毫不遮掩：“回陛下，犬子名玥，表字逸璞，已与北平亭侯之女定了亲。只是如今臣母病重，家中孤子一直照看则，故未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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