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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谢老夫人看到孙子眼里的欢喜渐渐熄灭成一团死灰,心中大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麒哥说得什么傻话?能给祖母的麒哥儿做妾,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怎会不肯?只是姑娘家难免害羞自矜罢了。麒哥儿放心,过几日,选个黄道吉时,祖母就将她抬进府来,和我的麒哥儿日夜相伴。”
&esp;&esp;“祖母不骗我?”谢停云将信将疑。
&esp;&esp;“祖母还会骗你不成?”谢老夫人示意丫鬟上前来扶孙子躺下,又亲自替他掖好了被角,“麒哥儿只管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祖母再将那小娘子抬进府来。”
&esp;&esp;谢老夫人再三保证,谢停云这才信了,又满怀期待地歇下了。
&esp;&esp;待出了房间,谢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便倏忽冷凝下来。回到自己屋里,她坐在罗汉床上,以手指轻敲罗汉床上的矮几。屋里的丫鬟婆子见谢老夫人阴沉着脸,一个个噤若寒蝉。
&esp;&esp;良久,谢老夫人轻笑起来,招手唤身边得力的婆子,“凌荷,你去请魏婆子过来一趟。”
&esp;&esp;“是,老夫人。”婆子衔命而去。
&esp;&esp;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婆子才去而复返,在谢老夫人偏厅门外回话:“老夫人,魏婆子带到。”
&esp;&esp;偏厅里有丫鬟掀了帘子出来,将手指轻轻竖在嘴唇上头,“妈妈声音轻些,老夫人累了,刚刚盹着。”
&esp;&esp;转眸看见魏婆子穿红着绿的身影,浅浅一笑,“妈妈来得不巧,老夫人刚睡下,还请妈妈稍等片刻。”
&esp;&esp;魏婆子哪敢说个“不”字?自是谄笑着朝丫鬟婆子施礼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esp;&esp;那丫鬟嫣然一笑,复又挑帘子回偏厅去了。
&esp;&esp;请魏婆子来的得力婆子对魏婆子道:“魏婆稍待,我去去就回。”
&esp;&esp;说罢从廊下走开,往别处去了,这一去就是两炷香的辰光。魏婆子站在冷飕飕的庭园当中,孤零零地站了老半天,直站得口干舌燥,汗透衣衫,两条腿肚子发抖,几乎支持不住,早前那丫鬟才又挑了帘子出来,“哎呀,叫妈妈久等了。我家老夫人刚刚醒了,听说妈妈来了,让妈妈赶紧进去呢。”
&esp;&esp;魏婆子朝丫鬟挤出个笑来,随丫鬟进了偏厅。一进屋,便看见谢老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一脸沉静似水,哪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只是借魏婆子十个胆也敢怒不敢言,只一味朝谢老夫人福了福,“老婆子见过老夫人。”
&esp;&esp;谢老夫人半垂着双眼,良久才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esp;&esp;偏厅中伺候着的下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直如泥塑菩萨般面无表情。
&esp;&esp;魏婆子心里暗暗叫苦。如今她是骑虎难下,早知如此,当日她就不该贪图谢家的媒人钱接下这件差事。
&esp;&esp;偏厅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谢老夫人仿佛又盹着了。
&esp;&esp;魏婆子只恨自己不能肋生双翼,从这看似富贵荣华,实是一坛死水般的府一肚坏水(2)
&esp;&esp;亦珍在家中花厅里,接待了上门来听回复的官媒陆婶。
&esp;&esp;陆婶登门前,已听说曹氏病重,坊间隐隐有传闻是叫媒婆魏婆子给气的。陆婶半信半疑,但总要亲自前来听了曹寡妇的回复才好。不料一进了曹寡妇家,便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药味儿,家中的丫鬟婆子个个殊无笑容,心道:莫非传闻竟是真的?
&esp;&esp;待汤妈妈引着她进了花厅,陆婶见着亦珍,便知传闻不假。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小娘子坐在花厅中,梳着未及笄女儿家惯梳的丱发,穿一件素净的窄袖褙子,一条月白马面裙,眼里带着细细的血丝,眼下一片青痕,想是好几日没睡好了。
&esp;&esp;见她进了花厅,那少女站起身来施礼:“小女子见过陆婶。”
&esp;&esp;陆婶不敢小觑了她,回礼以后,宾主落座,亦珍着招娣看茶,二人寒暄两句,亦珍才道:“此事本不该由小女子出面,只是家母日前身染沉疴,如今缠绵病榻,无法起身,小女子上头亦无旁的长辈,只得厚颜,亲自来见陆婶。”
&esp;&esp;陆婶观她谈吐有礼,举止得宜,并不是那等幼年失怙,由寡母教养长大,畏畏缩缩小家败气的闺女,有心要卖亦珍个好儿,遂接了话茬:“小娘子说得哪里话,小娘子事母至孝,实是为人称道。”
&esp;&esp;亦珍抿一抿嘴唇,“家母早前与陆婶商议之事,小女略知一二。原本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小女子置喙之地,奈何家母病重……”
&esp;&esp;亦珍顿一顿,抬眸望向陆婶,“小女子别无所长,只能在母亲床前侍疾尽孝。是以,家母早前同陆婶商议之事——便罢了罢。”
&esp;&esp;陆婶闻言,不由得深深望了亦珍一眼。余家小娘子眼看着要及笄了,如今不将亲事定下来,万一曹氏有个三长两短,她须守孝三年。等出了孝期,她便是个老姑娘了,到时如何还寻得着好人家?
&esp;&esp;陆婶刚想开口劝说亦珍,不料她又轻轻道:“小女子尚有一不情之请。”
&esp;&esp;“小娘子请说。”
&esp;&esp;“待家母病愈,怕是少不得仍要请陆婶走一趟的,小女子想请陆婶在此之前,为小女子留意人家,若将来娶我过门,能接了家母一道毗邻而居,方便小女子照顾家母生活起居的。”
&esp;&esp;陆婶张了张嘴,这两母女倒真是一心一意为对方着想。
&esp;&esp;“小娘子的意思,我领会了。”陆婶最终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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