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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督理向后仰靠在沙发里，肌肉的酸痛让他行动很不自如，但终究不是真瘫痪，实在想动了，也还是忍痛能动。抬眼先看了看张嘉田那缠着绷带的左胳膊，他挣扎着向前探身伸手。张嘉田不明所以：&ldo;啊？大帅要什么？&rdo;雷督理一使劲，抓住了张嘉田的右手：&ldo;来，到我这儿坐。&rdo;张嘉田依言坐下了，结果发现雷督理依然握着自己的手。雷督理的手温凉洁净，没有汗，没有温度，没有人气，相形之下，越发显得他那手又大、又糙、又热、又脏。他被雷督理握得很不自在，受了伤的左臂没有剧痛，完好无损的右胳膊反倒是僵硬了。抬头望向雷督理，他见雷督理正在对着自己微笑。那笑容应该是诚恳的，雷督理翘着嘴角露着牙齿，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显出了眼角淡淡的纹路，几乎称得上是&ldo;粲然一笑&rdo;。&ldo;嘉田。&rdo;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ldo;谢谢你呀。&rdo;张嘉田大睁着眼睛看着他，有了几分傻相。雷督理又道：&ldo;这一回，你救了我的命啊。&rdo;张嘉田听到这里，本来也想笑一笑，可脸部肌肉不听使唤，一定要板着沉着，于是他就这么一脸傻相的开了口：&ldo;这不是……应该的么？&rdo;他这语气不好，像是质问，然而放在此时此刻，没有人觉得他是在质问，都只觉得他是憨厚忠义的傻小子。雷督理紧紧握着他的手，又问：&ldo;胳膊疼不疼？&rdo;张嘉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胳膊：&ldo;在医院里扎了一针杜冷丁，现在不疼了。&rdo;雷督理说道：&ldo;疼也忍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别用那些镇痛剂，容易上瘾，记住了没有？&rdo;张嘉田立刻点了头：&ldo;记住了！我没事，我不怎么怕疼，扛得住。&rdo;莫桂臣师长这时插了一句嘴：&ldo;大帅，张师长确实是条好汉，一路上没叫过一声苦。&rdo;雷督理含笑点头，又道：&ldo;好，你们也都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事情还不算完，你们不许松懈，听见了？&rdo;在场众人立刻齐齐的答应了一声，然后络绎的退了出去。客厅里这回只剩了雷督理和张嘉田两个人，雷督理依然握着张嘉田的手，又问他道：&ldo;除了胳膊之外，别的地方受没受伤？你落到他们手里，他们打没打你？&rdo;张嘉田这回终于笑了一下：&ldo;别的地方都没事。他们那时候根本没打算对我用刑，直接就想一枪毙了我。后来知道我是个官儿了，他们一合计，可能是觉得我还有用，就把我往空屋子里一关，再没管过我。&rdo;雷督理点了点头，忽然问道：&ldo;你饿不饿？&rdo;&ldo;不饿，在医院吃了饭了。&rdo;雷督理这回不问了，单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那目光简直有了点含情脉脉的意思。张嘉田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便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抬起头再看他，发现他依然如此，只好招架不住似的，又低了头。&ldo;大帅……&rdo;他不好意思了：&ldo;您老看着我干嘛啊……&rdo;此言一出，雷督理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妥，不禁笑了：&ldo;嘉田，我是看你太年轻了一点，你要是多长几岁年纪，就好办了。&rdo;张嘉田对着雷督理眨巴眼睛：&ldo;我年轻‐‐年轻也算毛病？&rdo;&ldo;年轻当然是好事，只不过太年轻了，我怕下面的人不服你啊。&rdo;&ldo;服啊！&rdo;张嘉田理直气壮的回答：&ldo;我手下的人，没有不服我的！真的！&rdo;&ldo;我不是说你手下的人，我是说魏成高莫桂臣他们。&rdo;&ldo;他们？&rdo;张嘉田瞪大眼睛望着雷督理，胸中弥漫了满腔雾气，雾气之中隐露岛屿和山峰。某种预感呼之欲出，但他不敢深想，只能轻声的问：&ldo;大帅，您……要干什么啊？&rdo;雷督理向后一靠，含笑将他审视了一番，末了说道：&ldo;我想，派你当个军务帮办。&rdo;张嘉田一听这话，登时打了结巴：&ldo;帮、帮办？！&rdo;一省之中，督理最大，帮办第二。雷督理下头的帮办原本是有人的，不过这人年事已高，闲事一概不管，叫名是直隶的军务帮办，其实主要任务是在家养老，既不帮也不办。雷督理不知出于何等考虑，对于这位老人家是不管不理，一切随他去。所以雷督理麾下这位帮办，虽有如无，旁人也早忘了帮办其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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