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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的忐忑里荡漾着些许纯真,令他难以自拔。
&esp;&esp;“那不好么?我可以当爹了。”贵生笑得很凄楚。
&esp;&esp;她心里却在打鼓,两个月没有来红确是真的,但那对她来讲并非一定是怀孕的征兆,更何况之前替她堕胎的郎中已警告过:“再来个几次,恐怕今后就再不用来了。”但这个谎还是要说的,她得为自己的性命留个保障,尽管她也不晓得将来找不找得到亲爹,能否幸福。而贵生这根“拐杖”,她无论如何都要用起来,用到断裂为止。
&esp;&esp;还债日的前一晚,贵生炖了一锅鸡汤给她补身子,手上还剩最后的两块钱,亦交予她,脸上挂着淡笑,仿佛将幸福放在口中偷偷品嚼。她觉察出他要做的事,却假装不知道,不停讲些下流的笑话,无论讲得是否精彩,他都会把嘴咧得更开一些。
&esp;&esp;次日清晨,贵生不见了,桌子上放了一件簇新的狐皮大衣,拿柔白的棉纸包了,用细绳扎住,有滑溜溜的白长毛领与袖口,展开来能将她整个包起,送至云端,房内瞬时有了兽皮的刺鼻香气。
&esp;&esp;乔苏一如往常,在巷口的包子铺吃过早饭,便抬头望住天空,脑中空白一片。并非是自然而然的空白,系她竭力将所有思绪都从脑子里清空出去,做到完全不受困扰。到了晌午时分,饿意令胃酸不停涌上喉管,她自觉要被酸液灼伤,少不得掏钱再去买碗面疙瘩,却刚好面摊老板正在收拾东西。
&esp;&esp;“哎!生意不做啦?”她因烦躁而变得恶声恶气。
&esp;&esp;“你等晚上来吧。”老板正将一锅面汤水拿木盖盖了,将火封进炉灶内关好。
&esp;&esp;“怎么了?赶去投胎?”
&esp;&esp;“比投胎还急些。”老板脸上有种残忍的兴奋,“赌坊又要做‘人刺’了,大伙儿都去瞧了。”
&esp;&esp;她似被闪电击中,两只眼睛里挤满了贵生的笑,唇形薄长漂亮。她隐约记得母亲还讲过:“薄唇的男人比较薄情。”
&esp;&esp;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向西街头狂奔,熙攘的人潮自动为她的疯狂让道。
&esp;&esp;“贵生!贵生!贵生哪!”
&esp;&esp;一路上,她惊觉那呼喊只在脑子里出现过,嗓子眼却发不出声来。于是她只是幽冥街上一个下等娼妓,负债累累的赌棍,将自己的男人亲手推上死路的毒妇!
&esp;&esp;背负着这样的包袱,她跑至赌坊后方的石圈墙外,奋力拨开人群,乱发盖住她的双眼,然而她不需要看清楚什么,也不敢看清楚什么,却是没头没脸地跪下,将一枚金锁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吼道:“潘老板!潘老板!!!我是乔苏!欠你钱的乔苏!!我来还债了!来还债了!!你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吧!”
&esp;&esp;回应她的不是潘小月,却是周边那些刺耳的嘘声。她只得抬眼,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石墙内,一根高高竖起的木桩上挂着一个身板挺直的男子,浑身赤裸,血水不停从股处顺杆流下,他努力移动头颅,仿佛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寻觅她的影踪。
&esp;&esp;“贵生!贵生呀!贵生!我来还钱了!你不必死了!贵生呀!贵生呀!你不必死了!贵生——”
&esp;&esp;她听见体内某个真正金贵的器皿碎了,系幸福,系希望,系将来……她的爱情与肉身在这一刹那双双轰然倒地。
&esp;&esp;※※※
&esp;&esp;乔苏醒来的辰光,身上盖着狐皮大衣,她睁眼看见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黄皮肤,深褐眼珠,法令纹悠长,穿一身玄色长袍,头发修剪得极为干净齐整。她想起那是东街头圣玛丽教堂的神父,他时常在这条街上布道,还好几次劝过乔苏信仰天主,因此而受过她的嘲笑谩骂,甚至还从这穷男人身上讨到过几毛钱。
&esp;&esp;“你怀孕了。”
&esp;&esp;这是贵生死的那天,庄士顿对她讲的,章春富,大家都叫我老章。”
&esp;&esp;“沈浩天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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