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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2页）

&esp;&esp;奈何能被他们看好的文章，都是各有所长，考官们顶着连夜批卷熬出来的黑眼圈，争论半晌也没得出定论，只好将难题交给主考官高象。

&esp;&esp;其余文章均已排定名次，只剩面前这七份。高象仔细翻了翻，看过考官评语，又将每个举子的二三场文章拿出来看。

&esp;&esp;对于其他考生来说，文章重在首场首篇，但能杀进会试前十的，经义文章都不差，这时候，人情世故也很练达，将排名定得合情合理，且考卷都是弥封又誊抄的，考官们并无哪个要特殊关照，当下都无意见，分散开来去搜落卷。

&esp;&esp;副考李璨暗道可惜，他尤爱那，觉得不落俗套且格局高远，一落笔仿佛站在时间长河的高处俯瞰众生，有大儒气象，对朝政见解也剖析犀利，奈何直言僧道祸患，被落到尚有可取之处。”

&esp;&esp;同行的卢嘉凑过来一看，脸色微变，很快又平静下来，道：“还是这篇吧，钓伏挽渡的手法更加精练。那篇文辞华丽琐碎，有些轻浮，不及这篇老成持重。”

&esp;&esp;都是落卷而已，取中也在百名开外，李璨对比一番就依卢嘉所言，将有涂改的放下，拎着卷子去找主考。

&esp;&esp;卢嘉等他走后，将那份卷子往落卷堆里又塞了塞，确定再有人来也不会看到，这才踱步跟上。

&esp;&esp;他早年曾受平王大恩，这次被其子请托，想把一考生黜落，本着还完人情不再牵扯的心思，便答应下来。

&esp;&esp;恰好那顾玉成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改换文风逃出生天，也不想想，就他这点读书的年纪，哪有这个水平？写出来就是个四不像，既不稳重也不灵动，透着股憨蠢笨拙。

&esp;&esp;卢嘉判卷时发现这卷子就松了口气，待看出其中有句子颇类顾仪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将其黜落在地。

&esp;&esp;反正卷子水平在这里，主考看见也不能说什么，卢嘉并不亏心。

&esp;&esp;只是没想到，李璨能把它从落卷里搜出来……

&esp;&esp;卢嘉回头望了一眼，摇摇头自嘲一笑，快步跟上李璨。

&esp;&esp;……

&esp;&esp;学生下场，老师担忧。

&esp;&esp;到了顾仪这里，是学生考完，老师加倍担忧。

&esp;&esp;他也是考过进士科的人，太知道考完是个什么情形了。

&esp;&esp;笼子里憋久的鸭子放出来，还得嘎嘎乱叫大摇大摆，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苦读多年，一朝考完，不管是自信能金榜题名，还是觉得希望不大，所有举子都会有个放松期，有的聚会喝酒，有的彻夜狂欢，还有的嚎啕大哭，更甚者求神拜佛，四处捐功德钱。

&esp;&esp;这时候往客栈走走，不知能看到多少平时一本正经的读书人撒酒疯，站在人堆里高声朗诵文章的都算文雅人了。

&esp;&esp;可是他的学生，自打考完出贡院，就平静得不像话。该吃吃该睡睡，还带着家里人出门闲逛，完全看不出刚考完会试。

&esp;&esp;“这孩子心里憋着事儿呢，”顾仪一口饮尽杯中酒，沉沉叹了口气，“我真怕他闷坏了身体！”

&esp;&esp;那日他看了顾玉成默的考场文章，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孩子根本是拿自己前途来维护他的声誉，不在乎会不会被取中。

&esp;&esp;这心意如此厚重，又如此残酷，洒脱如顾仪，也趁没人躲到书房大哭了一场，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

&esp;&esp;可是他的学生还不到弱冠，却跟没事人似的过日子，不是憋在心里忍着还能是什么？

&esp;&esp;“你别太伤心了，”好友安慰道，“哪怕这科不中，下一场还能不中吗？他才十七八岁，有的是时间。再说明天才放榜，万一就中了呢？”

&esp;&esp;顾仪又喝了一杯酒，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esp;&esp;他心里苦闷，跟好友推杯换盏直喝到夜深才睡下。

&esp;&esp;仿佛刚闭上眼睛，就被小厮摇醒，那大嗓门跟响雷似的：“老爷！顾少爷中了考前过渡

&esp;&esp;送走报喜的人，顾玉成犹自不敢相信。

&esp;&esp;他中试了！

&esp;&esp;不但中了，名次还挺高，只要殿试时不出大错，二甲出身应该跑不了。

&esp;&esp;门前老树投下的斑驳光影里，顾玉成微微眯眼望着太阳，感觉周身都暖洋洋的。

&esp;&esp;他自觉会试时尽情挥洒的文章比往日更出色，或许会被赏识，但从没想过能取中第六名，甚至连落第后怎么去户部挂号谋官都思量过了。

&esp;&esp;现在看来，本朝科举还是相当公平的，有私人恩怨的小人也没干扰成功，倒是他自己过于消极了。

&esp;&esp;迟来的喜悦从心底汩汩涌出，顾玉成觉得脚步都有点发飘，好在他牢记范进中举发狂被嘲笑的样子，勉力克制，回到自己房间才关门傻笑一阵儿，然后用冷水洗了把脸，再出来就是一副平静中带着微笑的样子，很能唬人。

&esp;&esp;至少来送贺仪的顾家管事就佩服不已，送完两大车礼物回府后绘声绘色描述了顾玉成的一举一动，直夸他宠辱不惊，堪比文曲星下凡，跟外头的狂浪书生一点儿也不一样。

&esp;&esp;“好好好！我就知道这孩子好！”顾老太太欢喜得连连说好，又要立刻大摆宴席，“这次必须庆贺！”

&esp;&esp;顾仪不得不站出来阻止：“现在还有殿试未考，此时庆祝多招人眼啊，还是殿试之后再摆宴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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