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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第2页）

&esp;&esp;他这絮絮叨叨的形状闹得姜越脸上挂不住，已赶忙起身来扶他：“梅少爷言重了，快快请起。此事我连裴大人都未提前告知，今日忽然造访也是让梅少爷受惊了，还望梅少爷不要挂怀才是。”

&esp;&esp;梅林玉一听他还客气，更是赶紧摆手不劳他搀扶，一边爬起来一边慌道：“岂敢岂敢，王爷折煞了。”

&esp;&esp;他迅速站起了身，这时却发觉自己正被裴钧和姜越一边一个两相架着，而二人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又都十分和蔼，这叫他脑子一懵，不禁想起了曾亲眼目睹这二人亲昵之事，不免觉着分外尴尬，于是想了想，咽了咽口水，先抽出了自己两手来，小心翼翼道：“那……草、草民，这就先出去替哥哥和王爷布菜了？王爷可有忌口没有？还同上回一样儿可行？”

&esp;&esp;姜越不大懂排酒布菜之类，听着只会点头摇头，双眼自然望向裴钧。裴钧便勾着梅林玉脖子出了门去，寻常嘱咐两句，不一会儿，梅林玉便领着人端菜上来了。

&esp;&esp;席间，裴钧同梅林玉提了西城出水一事，拉他替晋王复生的谋划跑腿。梅林玉原是顾念着梅氏一大家子，不免在这大事上犹豫，可一旦想到梅家一竿子生意本就同裴钧脱不得干系，就算此时不帮，他日有难也大抵难辞其咎，故思索过几杯薄酒，他也应下了此事，并说即刻就开始备办。

&esp;&esp;这终于叫裴钧放下心来，便又问他船可打好了。梅林玉说昨夜那船已然入坞。于是三人吃完了饭，梅林玉便招人驾来马车，请裴钧、姜越二人去码头看船。

&esp;&esp;马车一路行到京南运河的入河口，途中梅林玉自指点了车夫起驾伊始，便小跑或步行地跟在车后，就连裴钧掀帘探头唤他坐上去，他也只说还在诚心积德，车是绝不坐的。

&esp;&esp;下车后三人走向水畔，在周遭嘈杂的水手高呼中，梅林玉一边擦汗微喘，一边唠叨着码头的破事，只片刻功夫，便将裴钧与姜越领到了梅氏商行的船坞。

&esp;&esp;梅林玉寻看门人拿了钥匙，打船坞侧边的木栅门引裴晋二人进了里头。一时裴钧举头望去，但见坞室之中正陡然耸着一艘高达数十尺的大型沙船，前后约有百尺来长，周身黑棕，宽座平底，可见其上桅杆三大两小，皆悬挂如翼白帆，靠近还可闻见桐油晾干后未散的气味。

&esp;&esp;裴钧牵着姜越，跟梅林玉沿船边扶梯上行走到了甲板上。待三人走入上层船舱之中，梅林玉抓住舱门边沿一处隐蔽的翘木使劲一拉，地板上便霍然弹起一道地门，往里看，是黑黝黝的一片空仓。

&esp;&esp;“这便是哥哥当初要开的空夹层了。”梅林玉道，“上头有多宽敞，里头就有多宽敞，不过是用来运货的，便只有六尺来高。再高便不隐蔽了。船匠特意把机关往边儿上藏了些，若是从里头上了栓，外头就算发现了机关所在，轻易也开不了。到时候再铺层干草或毯子，还能更隐秘些。”

&esp;&esp;“这船倒制得精巧。”姜越走到裴钧身前往夹层中看去，一出声便一针见血，“此处夹层，定是用来运赃的罢？”

&esp;&esp;“你这话就不对了。”裴钧从后扶着他，笑嘱他当心，顺他所言道：“何为赃？据公自贪者也。咱这可不是。过阵子张三同钱生一道南下，我便属意让他们乘这船前去，让钱生缴些好盐回来混同官盐售卖。这瞧着虽不正派，却实能降一降官盐居高不下的售价，又可替咱们举事积攒些物资，这岂非是为大业所虑？怎么能叫赃？”

&esp;&esp;“我真是说不过你，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姜越笑笑不同他争辩，也没什么好问，只走去了船头看舵。

&esp;&esp;裴钧在船上看了一圈，同梅林玉从夹层下的出口走到了船舱底层查看船桨，又走回到最上层的甲板，听梅林玉报了通造价与工钱。

&esp;&esp;他听完直觉这船上一样样的好处都是银子雕出来的，啧啧唏嘘一时，待下了船来，不禁抬手抚摸着木质的船身，问梅六道：

&esp;&esp;“梅六，你说这么大艘船，若是全全装满盘缠用度，最远能去到什么地方？”

&esp;&esp;“你是说一路不停么？”梅林玉最后揩了把额间细汗，将绢子收进袖口里，“算上水手船员的一干用度，船快的话，约摸去到南竺国都有可能罢。”

&esp;&esp;说完他见裴钧不语，竟似有怔忡，便狐疑撞了撞裴钧胳膊：“怎么了，哥哥，怎忽地问了这话？”

&esp;&esp;“问问罢了。”裴钧搪塞他一句，调开了头往船尾走去，可梅林玉却并不因此罢休。

&esp;&esp;“什么呀，哥哥是不是有事儿瞒了我呀？”梅林玉两步追在裴钧身后，忽地拽住他袖子道，“前阵子急着打船，我一心想着是替妍姐凑钱运盐用的，却倒忘了……哥哥你当初其罪五十七·退守（三）

&esp;&esp;梅林玉今年岁数虽只二十有五，可却已然将梅家人那独到狠辣的眼力承袭下来，也随同一家子大小名贾，练出了一个顶好的脑瓜。虽他平日里遇事常爱同裴钧嘻哈打笑地荒唐过去，可一旦着意发起问了，却是不得答案势不罢休的。

&esp;&esp;裴钧自知此时避无可避，便也终于把头一点，答他道：“没错，我当初就是想一走了之，走得越远越好，所以才嘱你打了这双舱的船，预备要私吞盐粮运出京去，自此往后隐姓埋名的。”

&esp;&esp;“为什么啊？”梅林玉饶是猜出他所愿，一听之下却仍感震惊，“哥哥你那时候可是才升了官哪，皇上也庇护你，往后仕途也坦荡，那前程是花儿绣的、玉儿雕的，怎么就想着要走呢？”

&esp;&esp;裴钧目色一暗，垂眼低声道：“倦了，厌了，花儿看烦了、玉看够了，人也总要为今后想想退路。若我同皇上不破不离，便早晚要替他交出条命去；若是铁了心要与他分断离舍，则又绝不可能还留在京城。梅六，你说我那时该怎么办？”

&esp;&esp;梅林玉闻言一想，果真也觉出他的难处，捉住他的手便不免松开，犹疑之间，忡然问道：“那后来怎的又不走了？”

&esp;&esp;裴钧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一刮他鼻尖儿道：“眼下你叫我怎么走？裴妍都还没救出来，我外甥又搭进宫里了，况且……”

&esp;&esp;“吱呀”一声，二人头顶传来声响动，叫裴钧顿时小心收声。

&esp;&esp;他应着这声抬头去看，只见是姜越正从高高的甲板上顺梯走下来，与他二人尚隔了十来步远，此时正与他对上目光，疑惑地望向他二人：“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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