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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2页）

&esp;&esp;景隆帝罕见地没有在批折子，而是挥毫泼墨，画一幅写意山水。

&esp;&esp;苏晏行了礼，乖乖站在一旁，等候皇帝发落。

&esp;&esp;棉与茧制成的高丽贡纸坚韧如帛，整幅画的构架已布置其上，皇帝正用焦墨渴笔，分出树木和山石。

&esp;&esp;苏晏屏息等待片刻，才听天子头也不抬地问道：“去诏狱了？”

&esp;&esp;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发现太随意，赶紧补充：“回皇上，午前确是去了趟诏狱，刚回来。”

&esp;&esp;“去看望你的启蒙老师？”

&esp;&esp;“……是。”

&esp;&esp;皇帝笔尖停顿，抬起深邃狭长的双眼看他，“卓祭酒之事，你怎么看？”

&esp;&esp;苏晏的头皮嗤啦麻了一下。

&esp;&esp;——这是道送命题啊！

&esp;&esp;卓岐被控的罪行是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后者真假先不提，光前者，就已经是政治敏感点了。

&esp;&esp;结“党”的这个党，叫西野党，由一帮鸿儒名士与被贬官员因为志同道合聚集而成，在朝野上下影响甚广。他们讽议朝政、评论官吏、辱骂权阉，渐渐由学术团体变成了政治派别，形成了一个漩涡似的舆论中心。

&esp;&esp;卓岐虽未明确表示支持，却与其中一些党人有私交。

&esp;&esp;国子监司业于涌正是抓住了这个把柄，在弹劾奏章中骂卓岐培植党羽，事君不忠。

&esp;&esp;阁老李乘风虽相信自己的门生并不是西野党人，却也难以在堂审前将他彻底摘干净，才不得不忍痛看着他下诏狱。

&esp;&esp;眼下，如果苏晏替老师求情，就是罔顾国法；如果不替老师求情，就是不仁不义；如果推脱不谈，则是胆小怕事——怎么说，都是错。

&esp;&esp;皇帝持笔的手稳稳悬停，很有耐心地看他。

&esp;&esp;刹那间，苏晏脑中转过七八个念头，像台疯狂运转的计算机，权衡利弊得失，择选着最为精确妥帖的反应。

&esp;&esp;脑海中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本老少皆知的经典名著——《三国演义》上。

&esp;&esp;苏晏缓缓下跪，膝行向前，牵住皇帝的衣袂，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esp;&esp;景隆帝心生疑惑，忽然听见了低低的哽咽声。

&esp;&esp;哽咽声又变成了啜泣，悲伤且隐忍，仿佛蕴含着当事人难以排遣的内心痛楚，闻之令人心酸。

&esp;&esp;皇帝整个儿愣住了。

&esp;&esp;他搁下毛笔，向后慢慢坐在金丝楠木雕花圈椅上。苏晏趁机又膝行两步，将脸埋在皇帝大腿，哭得愁肠百结，哭得杜鹃啼血。

&esp;&esp;景隆帝只觉一股热意渗透布料，大腿上被泪水熨过的地方，一直烫进血肉深处去，不禁有些懊悔，对这个太子属意的年轻官员逼得太紧，防得太深了。

&esp;&esp;——他还只是个堪满十七岁的少年，比贺霖大不了几岁呢！

&esp;&esp;“……好了好了，起来吧。”皇帝轻拍苏晏的脑袋。

&esp;&esp;苏晏暗暗盘计了一下，火候还没到，于是继续抱着龙腿哭，一个字不说，只是哭，身体难以抑制地抽搐。

&esp;&esp;景隆帝默默叹气，手掌向下，抚摸他颤抖的后背。

&esp;&esp;苏晏的肩背看着清瘦，手感却并不单薄。年轻肌理所特有的结实与弹性，以及衣领内微微渗出的幽香，蛛网似的黏住了天子的手。

&esp;&esp;抚摸不知不觉就变了味，从安抚逐渐化为意动情生。

&esp;&esp;苏晏哭得直抽抽，忽然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后背上的那只手，抚摸力度是不是有点大，角度是不是有点歪，尺度是不是有点不可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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