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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老板……”王皓的脸色有些怪异,指了指他的身后。景衍一怔,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后一看,浓密的眼眉微微凛起来。罗马柱前,苏晓沐正面无表情地凝着他,身旁还站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女孩子。她只和他对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下一秒他的动作比大脑更迅速,已经不自觉朝她的方向迈步,却又很快停下来,因为一双瘦白的手扯住他的衣摆。秦臻抖着手绊住他,生怕他离开似的,糟糕的脸色在腮红下也难遮掩惨白,她颤着声音喊:“景衍哥……你要去哪里?不要走……”不知怎的,她早已没了方才如女王般骄傲的撒泼,此时仿若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连眼神和动作都怯怯懦懦的。景衍皱眉,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可又放心不下苏晓沐,忖度了一会儿对王皓说:“王皓,你帮我安排一个房间让她去休息。”转而对秦臻说:“臻臻,你乖,先去睡一觉,我还有事,明天再找你。”然后狠下心不再理会她的叫喊,径直往地苏晓沐的方向快步走去。晚宴已经几近尾声,虽然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一些,不过会场里的人并没有察觉到门口的异样,苏晓沐大大地松了口气,让刚才的小姑娘把她的意思转达给负责会场的经理,这才回到休息室。化妆师也被她打发走了,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其实她得庆幸秦臻并没有闹到婚宴现场,要不然……时隔多年,等了那么多年,她以为他和秦臻不会再有交集了。总有意想不到的时候。她麻木地替自己卸了妆,只觉得眼睛很涩很累,好像走进了一个迷宫,她在里面转啊转啊,以为是出口,却是死胡同,以为没有了退路,又绝处逢生,可是总这么永无止尽地奔走,她已经疲惫不堪,连去捍卫自己权利的精力都没有了。蓦地,肩上一紧,她愕然抬起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景衍站在自己的身后,透过镜子静静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没事了吗?”等开口说了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景衍抿着唇,摸上她的额头,温度还正常,暗暗放了心,才低声说:“还能有什么事?放心,王皓会替我处理的,你累了吧?我和你一起回家。”一起,回家。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滑下来,她反握着他的手,有些茫然地喃喃着:“刚才,我以为我们结束了。”她不知道秦臻为什么会回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这个时间点出现,她只知道在他的眼里心里秦臻有多么的重要。“我就知道你会多想,先不说你,她的出现也出乎我的意料,婚礼,我没通知她的。”景衍顿了顿,在她身边坐下,抚着她的脸轻声解释,“臻臻……是我的妹妹,她也有自己的家庭,只是现在看上去有些奇怪,我刚才担心她被伤着了才疏忽了你的感受,对不起。”这是他第二次那么郑重地向她道歉,苏晓沐觉得自己应该大度应该释怀的,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安呢?此时此刻,她只能默不作声。“晓沐。”景衍耐心地再唤了一声。苏晓沐又沉默了一阵,才不确定地问:“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去?”不用去看看她吗?这后半句话含在她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万一他说好,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承认,她是小气的女人,她嫉妒。景衍淡淡地道:“不和你走,还能和谁走?”这话明显取悦了她,他又关心地问,“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请个医生来看看?”“脸色不好是因为谁啊?”苏晓沐小声嗔道,悄悄擦掉眼泪说:“不用小题大做,你让司机备车吧,我只是有些困,等下我换身衣服就可以走了。”“那我到外面等你。”景衍很快站了起来。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不由得怅然,他果然是她的毒药,亦是她的解药。很快的,苏晓沐换好衣服出来,景衍刚挂了电话,王皓已经安置好秦臻,他略略放了心。回头看到自己妻子素面朝天只穿了一条藕荷色连衣裙出来,很自然就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这仿佛成了他的习惯动作,她会心地一笑。婚宴地点离他们的公寓有段距离,苏晓沐在路上就靠着景衍的肩膀睡着了,景衍握着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靠着自己的苏晓沐,抿着唇,与周围无边的黑夜融成了一体。半夜两点。他们卧室的私人电话很突兀的响了起来,这个号码只有几个朋友以及最得力的属下知道,在这天在这个点数打来怎么也不合时宜,除非是特别要紧的事情。苏晓沐素来浅眠,一下子就被吵醒了,亮了床头的小灯,才发现景衍也醒了,可她直觉地,他根本没睡着。“嗯?”景衍接起电话,安静地听对方说些什么。“老板,秦小姐……好像有些不对劲。从刚才婚宴到现在,不吃不喝也不肯睡,有时候对人大吼,有时候又自己一个人哭,好像也不记得我,依我看,是不是应该请医生来瞧瞧?”王皓的声音有无奈有踌躇。“什么?”景衍的声音很轻,只是握电话的手微用力,几乎要扯断电话线,苏晓沐被他的表情吓得坐了起来,无声地问他怎么了。他这才知晓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深沉起来,拍拍晓沐的肩安抚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道:“她……一直这样?你派人去请陆渐陆医生。”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就听见他淡而慢地说,“就说是我请的,他会卖个面子,然后你帮我去查,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一件都不要漏掉。”挂了电话。苏晓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景衍?发生什么事了?”“臻臻她的情况并不好。”景衍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夫妻之道,贵在坦诚。他这么一说,苏晓沐才想起来,这次见秦臻的确与当年见面很不一样,那时的她很甜腻爱笑,对自己和景衍是男女朋友也没有什么排斥就接受了,反而现在有点反常,她也正色地坐直身体,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去看看她吧?”“你别起来,先睡吧,我去打个电话。”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还不忘回头再嘱咐她一遍,“不用担心的。”“嗯。”苏晓沐颔首,心里却在苦笑,叫她怎么不担心?那位是与他有旧情的青梅,今天是他们有意义的新婚夜,突然来这么一茬,是命运还是讽刺?景衍到书房拨了个越洋电话到美国纽约,那边正是下午。电话只通话了两分钟,他确定了一件事,如他猜测的,秦臻离婚了。而她的母亲方敏之知道她回国的消息时吓了一跳,又坦言在电话里很难说清楚情况,必须当面说,所以她当下决定动身回国,并请求他帮忙照看女儿。这看似拨开了迷雾,又谜团重重。很快王皓又打来,说陆医生给秦臻打了一针镇静剂,已经睡着了,让他宽心。景衍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苏晓沐也在卧室地对着一室的清冷很久。快天亮的时候,她听见卧室的门把旋开的声音,又终究没有打开,然后她知道他下楼出了门,是以闭了闭酸涩的眼睛,长叹了一声。所谓旧情难却。作者有话要说:缠绵病榻滴偶来更新了,发烧了好几天~~~~(>_28、心病酒店里。将门推开一丝缝隙时,景衍的脚步有了迟疑,他沉默了又沉默,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天才亮没多久,米黄色的流苏落地窗帘半开着,透入丝丝的晨光,双人大床上,秦臻抱着柔软的枕头侧睡着,王皓请人帮她卸了妆换了衣服,此时的她看起来很脆弱很苍白,巴掌大的脸还有泪痕。他没想到几年后再见她,居然会变成这个狼狈的样子。离婚。景衍的眼眸倏地凛起来,想起最后那一次在洛杉矶见面,她对他说:“景衍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他对我很好很爱我,我很幸福,而且我不想他误会我们,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而他一向骄傲,也不会多做纠缠的愚事,既然她说她很幸福,那他就彻底放手,然后真的就从此对她的事不闻不问。只是,这就是她口中所谓的“幸福”?听到外面有走动的声音,他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快九点了。他让王皓约了陆医生,相信他的专业能给他解释一些事情。九点三十分。桌上放着王皓连夜查到的关于秦臻这几年的资料,而景衍紧握的手自始自终没有松开过,只是冷着眉眼仔细听着陆医生的分析,就连渐渐漫入室内的阳光也不能照得他暖意一些。“您的意思是,她这些反常的举动都是精神病的征兆?”景衍问完以后自己也是一怔。陆医生的回答却很保守:“精神病不过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我和秦小姐只是初步接触,不能贸然下定论。而现在根据资料和表现特征显示,她似乎是受过一定的精神刺激或者感情挫折,亦或是长期在某种压力下生活,患癔症,狂躁症或者抑郁症的可能性都很大,我的判断,秦小姐从前的性格应该不是这样容易歇斯底里的吧?”他用了很多个“或者”来表明医学上存在的不确定性和必要的严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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