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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第1页）

&esp;&esp;明远在远处看见了这一幕，心想：这家伙不会是生平百万贯

&esp;&esp;按照明远的了解，此刻在长庆楼楼面上，正在向着画中太湖石鞠躬行礼的人，不是别个，正是米芾。

&esp;&esp;世间也只有一个米芾，如此洁癖，又如此爱太湖石成痴。

&esp;&esp;算起来，这个米芾，是当今官家的“奶兄弟”。他的母亲阎氏是当今高太后身边的乳母，曾经抚养官家赵顼长大。刚才在大相国寺时没有提出身份，以势压人，说明阎氏将儿子教得还可以，又或者是高太后，将身边的人约束得还可以。

&esp;&esp;明远和长庆楼上其他食客一样，吃惊地看着米芾恭恭敬敬地向悬挂在墙壁上的画作行礼，态度真诚，口中念念有词，仿佛真的在与画中的湖石交流。

&esp;&esp;明远终于意识到：米芾这并不是什么“行为艺术”。他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完全发自内心，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esp;&esp;果然，米芾行过礼，又侧耳倾听一番，仿佛真的从画中湖石那里得到了回应。随后他又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轻快地舒了一口气，又重新面对满桌丰盛而精细的茶食，以及用透明玻璃瓶盛放的“瑶光”。

&esp;&esp;这一餐，米芾吃得显然非常满意。

&esp;&esp;到了结账时，是米芾身边的一个伴当上楼来会钞。

&esp;&esp;酒博士报出价格：“23贯。”

&esp;&esp;旁人大多吃了一惊。

&esp;&esp;23贯？一个小郎君，就能吃掉23贯如此之多？

&esp;&esp;米芾的伴当掏钱的手停在空中。

&esp;&esp;而米芾自己却托着腮，兀自斜着眼，正在观赏墙上的画作。看起来3贯还是23贯，对他来说差别不大。

&esp;&esp;酒博士见那伴当惊讶，连忙指着桌上摆放着的一排精致玻璃器皿：“酒饭不过3贯，但将郎君要的这些玻璃器也都算在内，就23贯了。”

&esp;&esp;“哦！”

&esp;&esp;余人都恍然大悟。

&esp;&esp;刚才米芾在叫结账之前，提出要买十枚玻璃瓶，十枚玻璃盏。

&esp;&esp;汴京城中，玻璃器皿刚刚上市，长庆楼是所有七十二正店中第一家采用这种器皿盛放酒菜的。这些玻璃器的用处也有限，要么是盛放澄清的“瑶光”，要么是盛放一些清爽的小碟茶食——其余羹汤炒菜，都是循着惯例，用金银器皿盛放的，少数不适合用金银器的，才会用瓷器。

&esp;&esp;世风如此，到长庆楼来的酒客把玩玻璃器皿，多半还是觉得新鲜，很少会将其买回家去。

&esp;&esp;而米芾却不一样。

&esp;&esp;这些玻璃器皿对于洁癖严重的他来说，是必需品。

&esp;&esp;因此米芾果断叫了酒博士，要将长庆楼用的玻璃器皿买下一批。

&esp;&esp;但人人都没想到这玻璃器如此昂贵，一算，平均每件玻璃器就要值上一千文钱，比日常用的瓷器还要贵上不少。

&esp;&esp;酒博士也只得陪着笑脸解释：“客官，您也知道，这玻璃器皿面世的时日尚浅，价格高昂。这已是本店拿到的底价了，一文钱没赚，直接转卖给小郎君。”

&esp;&esp;“据说那玻璃作坊如今正在加紧雇人，别家也有想转行烧玻璃的。想必日后各家作坊产得多了，价钱自然会降下来。您要是不想买贵，等上一阵……其实也行。”

&esp;&esp;酒博士面露难色：毕竟长庆楼的玻璃器皿也就这么些，自家也要用的，卖掉一件就少一件。

&esp;&esp;谁知米芾只管摇摇头：“都买下。这样我每顿许是能多吃一碗饭。”

&esp;&esp;——洁癖少年太需要这个了。

&esp;&esp;伴当无奈，只有乖乖付钱，然后凑在米芾身边说：“郎君啊，夫人给您花用的钱钞，所剩的不多了啊……”

&esp;&esp;米芾闻言，顿时委屈地扁了扁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esp;&esp;“所幸今日有好心人，将郎君不要的那块古砚买了去，否则……”

&esp;&esp;伴当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多亏了那一百贯，否则他们现在在长庆楼估计会当众丢人。

&esp;&esp;米芾转转眼珠，却突然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好心人”。

&esp;&esp;明远坐在那里，见到米芾将眼光转过来，伸出手举起手中的玻璃盏，遥遥致意。

&esp;&esp;“多谢兄台早先出手，买下了那方澄泥砚——”

&esp;&esp;米芾快步走到明远所坐的那一桌跟前，在距离两步的地方停步，举手行了一礼。

&esp;&esp;明远见状赶紧站起身，也拱手道：“好说，好说……我其实可以理解兄台为什么不想要那方砚台，但毕竟是一方好砚，未免可惜。”

&esp;&esp;米芾顿时抬起脸，盯着明远，眼光盈盈，似乎在说：老天爷呀，世间终于有个明白我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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