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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没落,一条信息已经同步群发到了他们俩的手机,是郎乔。郎乔到锦绣中学里翻出了学校保存的旧档案,查到了许文超初中时在学校登记的联系地址‐‐向阳小区八号楼,三单元201。陶然捏着手机,转头望向旁边外墙斑驳的旧楼房,继而飞快地从小缝里钻出去,转身跑上了八号楼的二楼,楼道里常年打开的窗户已经锈住了,上面是一层经年日久的油污,正好和&ldo;201&rdo;室的主卧窗口方向一致。陶然睁大了眼睛凑过去看,正好从窗口看见了他那两个举着塔尺的同事,他们身后几米处摆了几块石头,代表吴广川家的地下室‐‐过去老房子的地下室很多都独立出租出售,因此大多不是封闭的,也有窗户,围着房子一圈会罩铁栅栏,铁栅栏外再摆好花坛,以防有人掉下去,也能防止别人窥视。二十年前,这座城市还没有那么浮夸,过了夜里九点,街上已然人烟稀少,没有那么多昼伏夜出的夜猫子。某些只能活在黑暗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确定已经夜深人静,才剥下伪装的画皮,拿出自己漆黑的骨头与欲望,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尽情放肆。那时会不会有一双居高临下的眼睛,刚好能越过花坛,从那命运似的角度里窥见一切?陶然一身热汗与鸡皮疙瘩并行,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了八号楼的家委会,把工作证拍到工作人员桌上:&ldo;劳驾帮我看看,三单元的201房主是谁,近几年有没有交易过?&rdo;&ldo;201?&rdo;工作人员翻了翻登记记录,&ldo;没有啊,一直都是原来的房主。&rdo;陶然急喘了两口气:&ldo;姓许吗?&rdo;&ldo;不姓许,姓孙‐‐老两口,&rdo;工作人员偏头找旁边的老楼管确认,&ldo;是吧赵姐?&rdo;&ldo;是啊,年纪不小啦,有个女儿,女儿都快四十多了吧?&rdo;旁边的中年女人倒了杯水给陶然,陶然勉强道了声谢,心里不免有点失望‐‐他刚才也不知怎么了,在那楼道里突然有种没来由的感觉,仿佛隔壁那间201室里有什么,原来是神经过敏。陶然正打算开口告辞,就听见那倒水给他的中年人又说:&ldo;人家女儿有本事,出国定居,前些年把父母也一起接走了,那会我还跟他家大伯聊过天,说是临走之前想把房子卖掉‐‐后来怎么回事?不知道是没找着合适的买主还是怎么样,我看也没有过户给别人‐‐不过也可能是租出去了,水电费什么的一直有人交……&rdo;赵姐说到这,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尴尬地和旁边的同事对了个眼色。陶然一愣:&ldo;大姐,你知道租户是谁吗?&rdo;赵姐打了个&ldo;哈哈&rdo;,目光十分不自然地往下一瞥:&ldo;不知道,没怎么碰上过,现在水电都是自己买,业主们没事也不来找我们。&rdo;陶然的目光转向家委会办公室墙上大字帖的&ldo;排除安全隐患,严厉打击群租房&rdo;行为,神色一绷,故意问:&ldo;等等,你们这不会有违规群租房吧?&rdo;两个工作人员脸色同时一变,赵姐连忙辩解:&ldo;不不,那家人运气也不太好,租户总是换来换去,不是群租,绝对不……&rdo;陶然猛地站起来:&ldo;钥匙给我!&rdo;不良物业收钱默许旧小区里私自搭建群租房,可&ldo;201&rdo;人来人往,真的是群租房吗‐‐此时,骆闻舟已经给&ldo;苏筱岚&rdo;抄了个家,一无所获,无奈地回头看了费渡一眼:&ldo;费总,你偶尔也不靠谱啊。&rdo;费渡毫不忌讳地靠在骨灰墙上:&ldo;你要不要先把最后一个地方查完再来判断我靠不靠谱?&rdo;他说着,一伸手,直接把苏筱岚的骨灰盒抱了出来,上面两层的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好似解情人衣服似的,手指轻轻一挑,绸布已经迫不及待地脱落下来,露出里面方方正正的实木盒。骆闻舟:&ldo;……&rdo;亨伯特&iddot;亨伯特二十二&ldo;你让我翻骨灰盒……里面。&rdo;骆闻舟不知该调动什么表情面对费渡,只好给了他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ldo;你确定许文超有你这么变态吗?&rdo;&ldo;我觉得你们&lso;常态人&rso;的这个观点很有意思,&rdo;费渡把苏筱岚的骨灰盒塞给他,&ldo;一方面觉得这东西是某个凡人的象征,一方面又赋予它非凡的意义,比如神圣、晦气、不容亵渎、不能碰……不管她生前是什么人。&rdo;小小一个盒子,分量还不轻,骆闻舟接过来以后运了好几口气:&ldo;仪式感和忌讳是因为要敬畏生死‐‐我告诉你费渡,这里面打开以后要是除了骨灰什么都没有,我就把你塞进去。&rdo;他说完,把小盒放在地上,一咬牙揭开盒盖,拽出里面鸡零狗碎的稀湿剂和泡沫,顶着一身鸡皮疙瘩,拆开里面装骨灰的布袋,硬着头皮伸手拨了几下。突然,骆闻舟一愣,他与费渡对视了一眼,继而小心翼翼地从一堆灰烬里扒拉出了一个密封的塑料袋。费渡笑了:&ldo;看来我不用进去了?&rdo;骆闻舟小心地隔着手套,把塑料袋外面的灰抖落干净,发现里面是一个很袖珍的旧笔记本,大约比六十四开大一点,粉色塑料皮,非常富有时代特色。苏筱岚的字居然写得不错,一些连笔有几分大人的油滑,纸页间涂了很多不知所谓的装饰‐‐圆珠笔画的骷髅头,红水笔抹出来的一团&ldo;血迹&rdo;等等,看起来十分压抑,到处都是不通顺的句子和感叹号。&ldo;x年x月x日,贱人让那个胖子来弄我,自己在门口数钱。我要杀了她!揪出她的舌头!!用洒(酒)瓶杂(砸)碎她的脑子!!!&rdo;骆闻舟刚一翻开笔记本,就被这么一句撞进了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抽了口气,眉头拧紧了一圈。&ldo;x年x月x日,邓颖来了!突然下大雨,没打伞,她以前来过我家,跑来躲雨,我家有人在,那个人喝醉了!(后面是乱七八糟的一整页墨迹)贱人帮着酒鬼把她托(拖)进了屋里,她完了!&rdo;&ldo;x年x月x日,警察来学校,找邓颖,问了好多人,没问我,因为我那天请假了,邓颖在我家厕所里。贱人说,不处理她,我们都得完。&rdo;&ldo;x年x月x日,贱人把邓颖装进冰箱,拉走了,和人说是批发冰棍去。冰箱里臭的要死,我吐了,贱人又打我。&rdo;费渡问:&ldo;邓颖是谁?&rdo;&ldo;不知道,&rdo;骆闻舟浓墨重彩的双眉好像绷紧的弦,压着声音说,&ldo;这个时间段,苏筱岚才上四年级,我们没找到符合条件的受害人,给排除了‐‐如果这是第一个遇害的孩子,她应该是意外闯进来的,不见得具备之后那些特征。&rdo;二十四年前,一个盛夏的傍晚。四年级的女孩邓颖放学回家,突然天降疾风骤雨,她没有拿伞,冒着雨跑了几步,实在狼狈,想起同班一个好朋友的家就在附近,可以去躲雨,而且好朋友这天据说是生病请假了,正好可以去探望‐‐大片的槐花被雨打风吹去,柔软的暗香浸泡在满地的泥水中。女孩没有手机,无法向任何人说明自己的去向,她临时起意,就奔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岔道。而那也许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岔道。骆闻舟:&ldo;所以苏筱岚她妈应该就是从那以后,发现了女儿的另一个用途。&rdo;费总不愿意大猴子一样蹲在地上,跟他围观骨灰盒里扒出来的小册子,就干脆坐在了旁边,支起一条腿,把受伤的胳膊架在上面,百无禁忌地背靠着骨灰墙。他分出一半的神放在这件事上,另一半则放在骆闻舟身上,觉得这个人有点神奇,于是突然忍不住问:&ldo;苏落盏会怎么样?&rdo;&ldo;苏落盏?&rdo;骆闻舟骤然被打断思绪,奇怪地看了费渡一眼,&ldo;什么怎么样?&rdo;费渡:&ldo;我是说她不会判刑。&rdo;&ldo;哦,对,收容教养‐‐她这个程度,大概得三年,&rdo;骆闻舟翻了一页笔记,淡淡地说,&ldo;三年以后出来再看吧,到时候我会让辖区派出所多留神的。&rdo;&ldo;三年,&rdo;费渡一挑眉,&ldo;念个本科都不够,我以为她说&lso;好玩&rso;的时候,会有人想冲进来掐死她。&rdo;&ldo;比较容易冲动的都被我支出去查案子了,没在监控室。&rdo;&ldo;那你呢?&rdo;费渡带上了几分不依不饶,&ldo;你们通宵彻夜地查,被一干受害人家属支得团团转,听完人哭又听人骂,非得能设身处地,才能无怨无悔地把这案子办下去吧?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犯人,他们非但不老实交代,罪魁祸首之一还毫无悔改之心,客观上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rdo;骆闻舟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ldo;我开始当警察的时候,你还在家看动画片呢,&lso;实习生&rso;。&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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