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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3页）

&esp;&esp;车水马龙的瓦市像个巨大的陷阱，一张张笑脸也张牙舞爪起来，等着将她拉下深渊。

&esp;&esp;月皊攥着铜钱的手越发用力，骨节渗着白。

&esp;&esp;“廿廿，别怕。”

&esp;&esp;——耳畔响起幼时母亲唤着她的乳名抚慰她的话。

&esp;&esp;月皊眨了眨眼，将眼睫上的湿意润掉。她缓慢地舒了口气，逐渐摆出一张得体笑靥来。

&esp;&esp;是的，不能怕。

&esp;&esp;有些路必须要走，有些事情总要面对。

&esp;&esp;冬至到，新岁便近了。本就热闹的瓦市更加人挤人，叫卖声与谈笑声簇嚷着，嘈嘈杂杂。

&esp;&esp;月皊端庄地款步而行，喧嚣在她经过后逐渐消了音。一双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带着各异神色。

&esp;&esp;本朝民风开放，女子出门淡妆浓抹，从不避讳遮面。整个长安城，没几个人没见过江家三娘子。

&esp;&esp;“假的”、“教坊”、“清白”、“小妾”等等零碎议论落入耳中，月皊心里酸涩，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浅笑。她终于看见了药铺，在心里稍微松一口气，迈步进去。

&esp;&esp;店小二压着新奇，包了副风寒药递给她。

&esp;&esp;药铺掌柜从楼上下来，看见月皊，赶忙摆出见了祖宗的笑脸迎上来：“三娘子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您要的灵芝我寻到了。是明儿个送去府上，还是您现在带着？”

&esp;&esp;“我、我暂时先不要了……”月皊顿时尴尬起来。她是提过想要湘地的灵芝，做甲片时用。可是如今她还如何买得起？

&esp;&esp;药铺掌柜千辛万苦去寻了灵芝，刚回来还没喝上一口茶，对京中最近半个月发生的大事还一无所知。店小二赶忙将掌柜的拉到一旁低语解释。

&esp;&esp;月皊转身时听见药铺掌柜的颓然抱怨：“我花大价钱买来的灵芝怎么办……”

&esp;&esp;月皊咬了咬唇，垂下眼睑。

&esp;&esp;回去前，月皊又买了一个包子。买了药，剩下的铜钱只够买一个包子了。

&esp;&esp;花彤迷迷糊糊睡了一天，她起来时，便看见月皊在窗外手忙脚乱地弄药炉子。

&esp;&esp;“三娘子！”花彤披了件衣裳赶忙出去帮忙，“您怎么自己弄这个，倒是喊我一声呀！”

&esp;&esp;月皊打量了一下花彤仍发红的脸色，她悄悄蜷起纤纤素指藏起烫伤的手心，弯起眼睛来，温声柔语：“你醒啦。那你自己来煎。”

&esp;&esp;花彤虽病着，做起事来却也麻利。她一边扇着火，一边问：“哪里来的药呀？”

&esp;&esp;“遇到好心的小厮。不仅买了药，还买了一屉包子。我给你留了一个。喏，就在屋里炉子上煨着。你一会儿吃了再喝药。”

&esp;&esp;月皊说完转身回了屋，在窄窄的木板床边坐下。她摊开手心，小心翼翼地吹了又吹。

&esp;&esp;好疼的。

&esp;&esp;睡着了就不疼了，她侧躺下来，纤细柔软的身子蜷缩着，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

&esp;&esp;睡着了不仅继续疼着，还有喘不过气的噩梦。

&esp;&esp;她一会儿梦见潮湿阴暗的牢房，一会儿梦见乐音袅袅的教坊。教坊使太监捏着嗓子问她是去学舞还是去陪外头的达官贵人饮酒。

&esp;&esp;月皊哭着从噩梦里醒过来。

&esp;&esp;凉风猛地吹开窗牖，毫不留情灌进来。天边烧红的晚霞照在月皊泪水涟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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