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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痛到了极致,反而麻木了。右手轻轻摩挲着汝霖给她戴上的手串,似是不舍,似是怀念。这手串在汝霖手中,是充当念珠的存在,可如今这世间或许唯有她知,这就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九璃珠。玄门祖师,得天外陨铁;以千年寒魄融合打造的冰魄神针;门派代代传承,救死扶伤无数。外表看起来只是九颗墨色璃珠,可实际上却是整整一百零八根神针团簇而成;防身行医两不误。她没想到,师父竟然将她与了自己。是了,她早就知晓在自己之前,汝霖还曾收过两名徒儿,只是前世到死她都没能见到自己那两名所谓的师兄,师父也从不曾主动提起过。走出洞口,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她刚走出竹林,赫然瞧见陆谨双手枕头,靠在院子的大树上,凝着她笑的自在。陆谨报信“唷,这不是流云国闺阁中的狠心姑娘吗?这是怎么了,哭得梨花带雨,瞧瞧这水灵灵的眼睛肿得,啧……啧,可当真是我见犹怜呢!”带着三分痞,七分调侃的语气,音调并不高;可洛倾雪却没有与他争辩的兴致。只略微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默默转身,准备离开。“姑娘,别走啊。”陆谨足尖轻点落地,刚好挡住她的去路。洛倾雪心情本就不好,侧身准备绕过去。“啧,啧;亏得本公子好心打算告诉你那倒霉鬼的事情。”陆谨咂咂嘴,“既然姑娘不领情,那本公子就……”“等等!”眼瞧着陆谨转身,洛倾雪陡然出声。深吸口气,薄唇微微抿着,心中乱极,声音也不似先前的清脆,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些许沙哑,“条件!”陆谨转身,素青色浅垫绣翠枝暗纹的衣袂漾起微微幅度,更衬得他脸上的笑,俊雅中带着灵透,温和中渗着凌厉;似是斟酌,似是打量,出口的语气却不以为然,“原本呢,本公子心情好;想告诉你那被你断了三条腿的家伙去向,可现在嘛,本公子突然不想说了。”“……”洛倾雪唇上血色全无,微微抿着,并未搭话。此时陆谨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可她知彼时他已经名满凤临。谁家少年足风流,数凤临京中,玉面谨公。前世因着容末之故,与陆谨相识,对他也了解三分,此人最是不能吃亏的。缩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不过,若是我说……”趁着她发呆之际,陆谨陡然压低上身,倾身侧首在她耳畔压低了嗓音,“姑娘若肯屈就在下,在下或许……”感受到耳畔湿热的气息,洛倾雪回过神来,面前一张放大的俊颜;她只是稍微愣怔,如玉般的手在月光下莹润无暇,用力推开他的肩;稍微沉吟片刻,声音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哑色,“玉面谨公特地到此,想来不是专为调侃小女子而来;陆公子有话,烦请直言。”“……哈哈,有趣,有趣!”陆谨从腰间拔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姑娘倒是好见识。”“陆公子过誉,如今这天下有谁不知风流年少的玉面谨公么。”洛倾雪抿唇反讥;凉薄的唇含着让人心寒的笑意;只有她知,她的心早已乱了。陆谨,陆谨,既然他来了,那那个人呢,他是否也在?那个前世为自己倾尽半生浮华,却终不得善终的男子;宽袖遮挡的玉手紧紧地握着,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不让自己表现出半分异样。瞧着她那极力隐忍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陆谨也只当她太过在乎下午竹园发生之事,想想不由得心中嗤笑;他对后宅女人间的阴私腌臜事并不感兴趣,甚至窃以为不过是妇人间为争宠夺爱而使得手段而已,上不得台面。只是今儿下午,他却头次发现,原来后宅间还有这样杀伐果断的姑娘存在。那样冷静地思考,狠辣的手段,嗜血而又残忍地笑,饶是在发现自己偷窥,呸,光明正大地偷看之后,竟然还能自在地将那潜入房间的男子三条腿废尽,再祸水东引……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在男子招供之后也未见半分手软,这样的手段,啧啧……“姑娘当真不想知道?”他眼中精光划过,语气玩味。“……”洛倾雪心中淡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现在脑子疼得厉害;“若陆公子只想寻人消遣,恕小女子不能奉陪了。”刚经历大喜大悲,至于宋芊芊,她自有千百种手段可收拾,王天宝重要,但却不是非他不可。更何况,面前这人,纵使从头至尾都看在眼底,也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姑娘这般可当真让人伤心呢。”陆谨陡然表情一变,嘴角微扬,眼底划过一丝玩味。心中打定主意,洛倾雪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陪他废话,侧身准备离开。天色,已经渐渐明朗;若是锦笙起床瞧不见她,怕是会着急了。昨日的事已经闹得竹园人仰马翻,再加上她如今最大的靠山云静安已经离开,现在这个时候委实不宜再起波澜。瞧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陆谨扬眉浅笑,倒是个有心气儿的。“有人让我提醒你,身边所信之人,未必可信。”洛倾雪身子顿时一怔,脚步也顿了下,整个人僵在当场。她猛的回首,后面空空荡荡的一片,在晨曦朦胧的月光下,院子里微风徐徐,青草绿树,柳枝依依,芳草萋萋,树影扶疏间,光亮斑驳可却哪里还有那如玉公子的影儿?纵使今生重回,已非前世,可能指使陆谨特地而来的人,除了他,她便不再多做他想。容末,容末。细细品味着这简单到极致的两个字,洛倾雪嘴角微勾,尽是苦涩。她永远无法忘记初见时,云都城外,弄月山庄处,那传闻中可九天揽月的无尘公子。一袭白衣,黑线掺杂金丝勾织着繁复的花边却并不显庸俗;彼时正值清秋,那宽大的雪白衣袖轻轻垂下,随着微风在空中漾起淡淡的弧度。他在花园凉亭外的碧草中,背依山石,一只腿懒懒地伸直,一只腿曲着上面搭着手,另一手举着竹简,低首垂眸;宛若羊脂白玉般的容颜上,鼻梁挺立,润泽的双唇,削尖的下巴,尤其是那修长翘挺的睫毛,完美得好似雕刻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恬淡而又闲适;不过院墙之隔的丝竹弦音好似对他没有半分影响般,自成一片天地。难怪有人曾叹,无尘何处,何处便是风景;无关外貌,气质使然。她向来不喜那样的聚会,恭维来去,端的不过是阿谀奉承;闲庭漫步,踩着青石路,只是惊鸿一瞥,却再无法忘记。他抬起头,那样清浅薄笑,好似一阵微风从心湖划过。……他说,“末路容华当归处,路口望,回叹世事,唤我容末便好?”他说,“野有素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说,“素瑶,素瑶,你是流云国万千黎民眼中的平安和乐郡主,却只是我一个的素素!”他说,“……”……往事随风跌跌撞撞,浑浑噩噩;她好似已经无法思考了般;脑袋里一片浆糊,前世与容末相处的场景,宛若飞花不断浮现眼前;他说的字字句句,好似仍在耳畔不断回响着。蜷缩在罗汉床上,背靠软枕,双腿曲着,将头埋在两腿之间;隔着罗汉床帏,思绪早已随着陆谨,渐渐远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清风来时,觉察到脸上的阵阵凉意。抬手,方知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容末,容末。洛倾雪低低地呢喃着,不断地在心底重复着那两个字。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为什么……前世她欠他良多,若非因为她,他又怎么会枉死异乡,不得善终;今生,她该远离他吗?每每思及此,左胸腔中的某处便无法遏制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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