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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案冰冷切肤,白纸朱墨,奏章一摞便是半尺厚。
有宫人叩殿,轻声禀道:“殿下,翰林院的方学士来递簿子了。”
英寡没有抬头,只是低应了一声,右手持笔蘸了下墨,目光仍在眼前摊开的折子上。
殿门开了又合,冷风卷着雪沫飞窜进来。
方怀走过来,将东西搁在案上,便立在一旁候着。
英寡搁下笔,拿了一册卷簿拿过来,像平常一样飞快地翻了翻,便放在一旁,留待夜里闲时再细看。
几册哗哗翻过皆是无恙,可待翻到最下面一册时,长指却停在其中某页,半晌后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叠得整齐的薄宣。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展开,一眼就看见上面那些清秀隽丽而又熟悉的小楷,眉头不由一紧。
以孟廷辉之品阶,尚不能单独向上呈写奏折,不料她竟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来给他写东西……可她怎知他会看这些?
他捏着纸,目光挪向站在一旁的方怀,开口问:“这个你已看过?”
方怀点头,“臣次次呈来殿下案前,都要先检阅一次,因而已经看过。”
他声音顿时寒了几分,“为何要把这个一并呈上来?”
方怀却不语,只站定了望着他身前案沿。
英寡慢慢垂眼,眸光逡扫这几张纸上所写之言,脸色变得愈发黑了起来,端坐良久,才一把捏碎了这几张纸,重新持笔蘸墨,在孟廷辉所撰的那册卷簿上狠狠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扔了笔,起身下案,边往外走边道:“拿回去让她重写。”
殿门被猛地推开,哐噹直响。
方怀见他阔步下阶,才一展眉头,上前去收案上卷簿,就见孟廷辉那一册其上墨迹已被朱涂不辨,四个带了怒气的大字红得触目——
大胆妄言。
章二十九寒冬(中)
入夜之后,霜铺满阶,雪沫凝成薄冰片片,在院前宫灯微芒下愈显冷魄夺目。
远远望去,秘书省后墙上悬着的那排冰棱好似一段段细小尖刃,夜风凛冽,寒冰触目及心,只单单望着,就觉那冷意好似要寸寸侵心,叫人无处可躲。
孟廷辉从翰林院里出来,身上只裹了件厚袄,绯色官袍下摆一路擦着雪,已是半湿不湿的样子,一手拎着个硕大的书匣,一手拢着衣口,垂睫看路,快步往外走去。
横街北面的内都堂里尚亮着光,她从朱漆杈子下面哆嗦着走过去,目光不由自主地便望向了那边——
紫蟒金銙,入不需下马,出必得府车,她还须得多少年才能有机会走进那扇竹桃金漆的红木大门……
脚下才刚转过一个小弯,前面便晃过来一盏明闪闪的宫灯。
她停下,遮袖去看,见是个黄衣舍人,面目眼熟,可却一时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冲她一揖,“孟大人。”然后侧身,手里宫灯略扬向街角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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