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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赵穆的一个护卫忽然折回了博罗来,给沈恒报了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莫府台畏罪自尽了。
&esp;&esp;还留了一封很长的请罪书,认了是自己底下的人去年无意发现了那个银矿,本来一开始是想上报朝廷的,后来却实在忍不住贪欲,生出了将其据为己有的心。
&esp;&esp;于是去年年底,便已让心腹到处找起了矿工,待过了年,便悄悄在深山里开采起来。
&esp;&esp;本来那些矿工都是他的心腹在两广到处物色的,也都年轻力壮,进山时也全部是给他们蒙了眼睛带进去的,在绝对高于市面上他们同等劳动力数倍的高额报酬下,那些矿工便是一路都被蒙着眼睛,也没人提出抗议,毕竟有钱鬼都能推磨了,何况人乎?
&esp;&esp;至于他们每日都能准时拿到手的高额报酬,只要他们一日出不去那深山老林,说到底又有什么用,不过就是暂时寄存在他们身上一下而已。
&esp;&esp;可深山老林的生活实在太苦太累太枯燥了,矿工们没干多久,便渐渐都熬不住了,提出要走。
&esp;&esp;连尽快给他们盖了好屋子住,日日也都是吃好喝好,亦不管用。
&esp;&esp;莫府台那阵子急得不得了,又怕矿工们哪日真跑了,万一有记得银矿所在地的矿工回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那他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esp;&esp;可几十个年轻力壮的矿工也不是个护卫打手就镇压得住的,时间长了,他手下没了可用之人,凡事都捉襟见肘,一样免不得惹的动疑,——必须得熬过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时光,等银子源源不断的开采出来了,真正坐拥银山了,他才能什么都不用愁了。
&esp;&esp;莫府台遂给心腹管事和自己的一个族侄,也就是如今还在博罗县衙关着的那个管事和少爷下了死命令,必须把矿工都给他稳住了,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都要给他稳住了,不然误了他的大事,他就惟他们是问!
&esp;&esp;之后一段时间,管事和少爷还真没再向莫府台上报过坏消息,每次使人传信去问,都是说矿工们很安分很听话,让莫府台只管放心云云,之后渐渐还连护卫打手们都给撤了,只让过一段时间,便去例行巡查一番也就是了。
&esp;&esp;哪里能想来,他们竟背着他,干下了那等禽兽不如之事,——莫府台的原话是‘下官出身贫寒,所以才会克制不住贪欲的,说到底求的不过只是银子罢了,真没想过要害那些无辜的良家妇女,如果下官一早便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加以严惩的!可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下官终究还是这么快就栽了,想来这便是报应吧?下官自知罪无可赦,所以先自我了结了,也省得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esp;&esp;沈恒听护卫大概转述了一下情况,又转述了赵穆的话:“爷请大舅爷尽快去穂州一趟,等大舅爷到了,钦差大人也该到了,正好配合钦差大人办案。”
&esp;&esp;只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那你且先去吃点儿东西,修整一下吧,我要收拾一些行李卷宗,收拾好了我们便出发。”
&esp;&esp;待打发了护卫,方回了后衙去。
&esp;&esp;季善正抱了小妞妞在院子里玩儿,瞧见他进来,忙笑道:“还没到午饭时间呢,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esp;&esp;沈恒先看向杨柳,“你抱了小妞妞去外面玩儿吧,我有话与大奶奶说。”
&esp;&esp;待杨柳应声接过小妞妞后,方拉着季善进了屋子,直接把事情与季善说了,“所以我现在立刻要去穂州一趟,善善你替我收拾几件换洗衣裳吧,我还要去收拾一些卷宗带上,还要与陈县丞和两位师爷都碰碰,安排一下。”
&esp;&esp;季善已是大惊失色,“死了?怎么会忽然就死了,这不是钦差还没到,他还有垂死挣扎的机会吗?一定有蹊跷,他也分明没那个本事!”
&esp;&esp;沈恒沉声道:“这事儿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又是在情理之中的,我之前不是就说过,他们知道事败后,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找替死鬼吗?如今看来,莫府台就是那个替死鬼了,他应该也是知道自己横竖都在劫难逃了,那倒不如以自己一死,为自己的儿孙们挣一条生路,——据妹夫的护卫说来,府衙除了莫府台、莫夫人和几个儿媳庶女的尸体,莫府台两个儿子几个孙子孙女都不见了,搜遍整个穂州城,也没找到他们的踪迹,只怕多半早已潜逃出海了。”
&esp;&esp;说着一咬牙,“只可恨我官小位卑,之前只能自保,不然定不会给莫府台所谓‘畏罪自尽’的机会,更不会给他的儿孙潜逃的机会,那他投鼠忌器,自然也就只能都招了!”
&esp;&esp;季善也禁不住咬牙:“穂州临海,只怕莫府台老早就已在做双手准备,一面破釜沉舟,看你这边能不能找到可乘之机,一面却在安排自己的儿孙出逃,只要船驶出了茫茫大海,还能往哪儿拿人去?至于他的夫人儿媳庶女们,当然就是留下给穂州城其他人看的障眼法了,以免事先便惹人动疑,他的儿孙们便逃不了了,实在有够阴险狡猾,也实在有够心狠绝情的!”
&esp;&esp;沈恒冷笑道:“不过他以为自己死了,儿孙逃了,这事儿便能了了?这么大件案子,岂是他以为怎样,就能怎样的。还那个什么少爷是他的族侄,只不过是‘私生的,没上族谱的,无人知道罢了’,人家可没认他是族叔,口气大得很,张口就敢许我以高官厚禄,是区区一个知府族侄就办得到的吗?总归如今人在我们手里,总有让他开口那一日的!”
&esp;&esp;说完长长吐了一口气,“好了,善善,我得去前面了。你把换洗衣裳给我收拾好了,就让人送去前面,我待会儿就不再进来辞你了啊,你在家好生保重身体。只是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我答应你,一定尽全力赶回来陪你过年守岁。”
&esp;&esp;两人都一起过了六个年了,马上就是第七个,他们可早就约定好了,以后的每一个年都要一起过,每一个岁都要一起守的,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
&esp;&esp;季善让沈恒说得心里越发不舍起来,忍不住抱了他的腰,低声道:“你又不是妹夫习武之人,受得住急行军的苦,单边赶到穂州,都得十天半个月了,到了后还有正事要忙,一忙起来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所以你别急,实在赶不回来陪我过年,还能陪我过元宵,过那么多节,我们日子还长着呢,不差一次半次的,对不对?在我心里,肯定你的安全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esp;&esp;沈恒也让她说得越发不舍起来,静静的抱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心里都有数的,善善你只管放心吧。时间紧急,我真要去前面了,你在家好好儿等我回来啊。”
&esp;&esp;说完在季善额头印下一吻,才松开她,转身大门出了门。
&esp;&esp;余下季善直至彻底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方吸了吸鼻子,进了内室,给他收拾起换洗衣裳来。
&esp;&esp;一个时辰后,沈恒带着浚生和几个捕快,连同赵穆打发回来报信那个护卫,一道离了县衙,踏上了赶往穂州的路。
&esp;&esp;之后的日子,于季善来讲,便乏善可陈了,毕竟今年几乎不用准备年礼送往各处了,就只消待城里各家大户的年礼送到后,安排回一下礼,再就是准备一下过年的事宜即可。
&esp;&esp;她于是把空闲时间都用在了教陈三姐张小妹等人打算盘算账上,兼着认一些简单的字,因众女子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都学得是废寝忘食,你追我赶,季善教起来倒也颇有成就感,白日里也过得颇充实,只晚间闲下来时,会忍不住想念担心沈恒罢了。
&esp;&esp;如此到了腊月二十八,自然沈恒与赵穆都没能赶回博罗来,季善估摸着明后日二人也肯定是赶不回来的,只能压下心里的失落,吩咐杨柳:“明日就开大宴,把县衙的所有人都请了吧。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尤其这几个月,如今相公虽不在,我也该替他周全,好生宴请大家伙儿一顿才是,到时前堂就请两位师爷帮忙待客,女眷就我在后衙的花厅里款待吧。”
&esp;&esp;又道:“我待会儿就写了帖子,你和李妈妈亲自分头给陈太太、郭太太等人都送去,蒲捕头太太和教谕太太、典史太太也都别忘了。明晚先宴请过大家,后日晚上我打算把陈三姐她们都叫上,再加上咱们自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年夜饭,再多放些烟花爆竹,去一去今年的晦气。”
&esp;&esp;杨柳忙笑着应了,“我马上去安排。那要把大家都召齐了,大奶奶亲自吩咐一番吗,明儿少说也得席开十来桌,琐事可多着呢。”
&esp;&esp;季善想了想,笑道:“行吧,把大家都召齐了,我直接把事情都吩咐下去,正好也把大家都年赏发了,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过年,高高兴兴的辞旧迎新。”
&esp;&esp;杨柳连日见季善背着人时都是无精打采,如何不知道她是在盼着沈恒回来?可大爷分明一时半会儿间回不来,那大奶奶日子还是该过得过啊,是以总会变着法儿的引季善说话,哄她发笑。
&esp;&esp;如今见她总算兴头起来了,有了过年的样子,方心下一松,笑眯眯的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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