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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2页）

&esp;&esp;“不必了，”盛华淡淡开口道，“是它老了。”

&esp;&esp;沈羡眉眼柔和，回话道，“长公主风华正盛。”

&esp;&esp;“崇武十八年的初冬，我封了征北将军，那年北境下了一场大雪。”

&esp;&esp;“沈女官可听过雪中盲症？”

&esp;&esp;沈羡点了点头，“听闻遍地积雪，反照日光，视之则盲眼。”

&esp;&esp;盛华笑了笑，低声道，“北境苦寒，寸草不生，春风不近，冰雪也难抵，我在灵川三年，头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雪。”

&esp;&esp;“沈女官觉得雪是如何的？”

&esp;&esp;沈羡垂着眼睛，低声道，“无光而寒冷。”

&esp;&esp;那是陵州的雪夜。

&esp;&esp;“那是我头一次感觉到，这场大雪之后，兴许春天也会到了。”盛华仰起头，淡淡道，“我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许久，到了暮色将至时，也不曾回营帐。”

&esp;&esp;她忽然笑了笑，“因为我的眼睛，瞧不见了。”

&esp;&esp;沈羡手中扶着那盏宫灯，依稀间似是瞧见了它亮起的模样。

&esp;&esp;“陵州雪夜，沈女官觉得害怕吗？”

&esp;&esp;“怕。”沈羡轻声应道。

&esp;&esp;隔着一道屏风，盛华似乎仍是打量了沈羡的面孔许久，方才缓缓应道，“我也觉得害怕。”

&esp;&esp;“征战三年，没有什么能阻挡住我的长剑，大盛公主剑之所向，皆是披靡，这天下，无人敢阻大盛的公主，无人，敢阻我。”

&esp;&esp;“可是我的眼睛瞧不见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令我感到惊慌，我站在原地，不曾动一步。我害怕，一步踏出去，就会踏上与大盛截然相反的道路。”

&esp;&esp;“是卫统领来寻的长公主？”沈羡低声问道。

&esp;&esp;“卫统领？”盛华反复念了两声，语气似是喟叹，又像是怀念，“已是三年未曾听到有人这样称呼阿衡。”

&esp;&esp;“听闻你常去崇文馆，你可知道阿衡是什么样的人？”

&esp;&esp;沈羡回道，“卫氏忠心，乃大盛元帝时从龙之臣，元帝有意分封卫氏异姓王，卫氏坚拒之，求归隐，帝不忍允之，设立护京骁骑营，卫氏世代袭统领一职，以彰元帝之恩，显功臣之达。”

&esp;&esp;沈羡顿了顿，接着说道，“史记记载，卫氏子息单薄，到了第三代统领卫衡一辈，仅存一子，后来”

&esp;&esp;盛华淡声一笑，“卫氏忠心，领受了这样厚重的皇恩，如何敢再子孙昌盛，家族繁荣。”

&esp;&esp;沈羡一怔，默然了片刻，方才应道，“长公主说的是。”

&esp;&esp;“阿衡从小跟着他父亲长在宫中，他不愿意承袭统领一职，困于帝京，便自请北境从军，想要建一番功业，他的父亲自然是不允的。”

&esp;&esp;盛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有了些浅淡的笑容，“他是个痴人，旁人若是要瞒着家里头去从军，自然是要改换了名姓，他却还是用了卫衡的名字，被老卫统领知道了，一路追到灵川，当着父皇的面差点要打折他的一条腿。”

&esp;&esp;“他跪在父皇面前受了他父亲几十军棍，我父皇问他为何，他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断了一条腿，他也是叫卫衡。”

&esp;&esp;“老统领闻言弃了手中的军棍，抱着他老泪纵横，一言不发。父皇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便留他在灵川，待平了北戎，再回去领了骁骑营的职务也不迟。”

&esp;&esp;盛华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衡，应该说，第一次记住他。”

&esp;&esp;沈羡恳切道，“卫统领与老统领，皆是千古忠贞之臣。”

&esp;&esp;盛华面上生出悲色，“可是他们将阿衡诛成了叛臣！”

&esp;&esp;她敛起了眉目，冷冷道，“裴怀懿。”

&esp;&esp;沈羡亦是敛目不言。

&esp;&esp;盛华狠狠拂开了榻上的物什，寒声道，“先帝遗诏，为了父皇的一道遗诏，为了永远困住本宫，裴怀懿！她裴氏布局引了赵经逼宫，裴怀远地处南方，离得这样远，却比阿绪还要更早到京勤王！荒谬！裴氏，裴氏这是在谋反！”

&esp;&esp;她以手撑在水墨屏风之上，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说完了余下的言语，“阿衡死了，死在了裴怀懿派去的人手里，一路撑到灵川，死在了阿绪的面前！”

&esp;&esp;她将目光投向沈羡手中的宫灯，缓缓道，“他出宫前，来了重芳宫，他要我等他，他会找到阿绪，解我出困境。”

&esp;&esp;“就像他在雪地之中寻到我，引我寻到前路一样，他赠我宫灯，允诺我永为路引，他应承我，大盛的公主守着灵川，他便守着大盛的公主！”

&esp;&esp;盛华跌坐在榻上，以宽大的袖摆掩在面上，隐隐的啜泣之声消弭在花纹华丽的的袖摆之下，只能瞧见她微微起伏的肩膀。

&esp;&esp;沈羡垂下眼睛，长公主一生好强，竟连片刻的脆弱都不愿示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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