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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明亮的烛火把每个楼层都照得亮堂堂的，抬头仰望，中央的天井不知连通向什么地方，飘扬的红纱帐里，等待投胎的鬼怪们嬉笑打闹着，仍如活着一般。

&esp;&esp;段章也有些意外，说：“这里跟戏文里说的好像很不一样。”

&esp;&esp;司年笑答：“不是不一样，你们以为的那个在下面。看到正中间那口井了吗，里面有座倒着的塔，往上六道轮回，往下十八层地狱，这才是往生塔。死亡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生前犯下的罪。”

&esp;&esp;段章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如果他以后死了，兴许还想在这塔里住上一段时间。说话间，两人一魂随着星君不断往上，路过众鬼百态，最终停在了倒数，伸出一只手去够段章的衣摆：“阿、阿章章啊，大人就交给你了啊嗝、嗝……”

&esp;&esp;段章揉揉他的脑袋，应道：“好。”

&esp;&esp;阿吉这才放心，而后下了决心似的忽然松开了司年，转身奔向星君。他跑得不快，但小小的背影里透着股坚决。

&esp;&esp;他也没有再回头，只是伸出小手用力挥了挥，就跟着星君往前走。只有星君看到，小家伙哭得整张脸都花了。

&esp;&esp;前方，白色的宛如一个漩涡的往生口，泛着温暖而光明的色泽。

&esp;&esp;司年站起来，跟段章目送他离开，没有说话但目光温和。

&esp;&esp;少年时，司年总不信邪。都说时光就像磨刀石，再桀骜张扬的少年，也终有一天会有平和的模样。他不信，觉得自己老了也会很酷，不，应该说屠夫司年根本不会老。

&esp;&esp;但是当真正的平和来临时，司年却忽然明白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

&esp;&esp;“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等会儿，星君很快就会回来。”往生口已经重新关闭，司年便跟段章在塔里漫步。

&esp;&esp;塔里的鬼怪们都知道司年是塔主的贵客，又有新来的道出了屠夫的身份，于是大家都不敢上前打扰，倒给两人腾出了一片清净地方。

&esp;&esp;司年双手撑在朱红栏杆上往下看，忽然问：“你觉得百年之后会是什么光景？”

&esp;&esp;段章看着他的侧脸：“怎么突然问这个？”

&esp;&esp;“我只是在想，下一次我来这儿可能就是送你来了。”

&esp;&esp;“也是。”

&esp;&esp;段章毫不避讳这个问题，只是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有一万个不想死。他伸手抚摸着司年的侧脸，眸光深邃，说：“不如以后我就在这里待着？”

&esp;&esp;司年却道：“可我不愿意。”

&esp;&esp;他后退一步，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已经给了我的东西又怎么能要回去？”

&esp;&esp;段章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所以？”

&esp;&esp;“我也不过是个厉害点的妖怪而已，没有商四那样逆天改命的神通，所以，我只能想到一个笨办法。但这个办法对于你来说或许不是最好的，它之于人类，更像是一种刑罚。”

&esp;&esp;“什么刑罚？”

&esp;&esp;司年平静而郑重，段章也冷静问答。在这一刻，他们理智地商量着事情，看起来不像是如胶似漆的情侣，但心底的火苗却燃烧得汹涌。

&esp;&esp;“百年之后，你带着你的记忆进入轮回。我会找到你，等你长大，但你的人生除了我将没有别的选择。”

&esp;&esp;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听起来是一个极其浪漫的承诺，可这意味着无数次新的开始，和永远一样的结局。

&esp;&esp;不断的往生，看似变相的实现了长生的妄想，但每一世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境遇，不断重复着从生到死的过程，好似永不能超脱，难道不也是一种酷刑吗？

&esp;&esp;因为无论往生多少次，你的青春都不再回来了。

&esp;&esp;段章明白司年的意思，这么重要的抉择，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但如果人生是一条不断往前的旅途，那他在遇见司年时选择了那一条分岔路，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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