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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垂绮见那边始终不得反应,早寒透了心,叫上溶月将自己素日的首饰全数叫她去当了,请个大夫来瞧瞧。
然而垂绮素来不爱花俏,首饰也并不多,而溶月毕竟也不过一个闺中不识世情的丫鬟,哪里知晓当铺里的规矩,一盒子首饰去当,跑了几家,这价却是越当越低。最后,不过只得了十两,才哭着求了苍屏街上一位老大夫来瞧瞧。
老大夫已上了年纪,有些昏聩,然而凭着多年的经验,仍说了些道道出来,问了几声,也都应上,便开口冲骆垂绮与溶月道:"这是小儿得了急惊风,又感于冬令的寒气,这才会抽搐、发热之症。无妨,喝几剂药就好了。"
他说着,便到边上开药,方子也简单得很,一写着"龙齿二钱,丹砂、麝香五钱,铅霜三钱"末了又嘱咐道:"这些给研末,用金银葱白汤煎服,只要出汗,就包好了!"
"多谢大夫!"两人道着谢送出,溶月便急急拿着方子去配药了。连夜煎汤,喂菁儿吃了,一时哭倒止了。
两人见菁儿安睡,便俱是松了口气。
然而却只好了两日,到第三日上,菁儿忽地牙关紧咬,小拳头也握得死紧,四肢又显抽搐之状。骆垂绮又惊又怕,溶月仍又将上回那老大夫给找了来。
那老大夫又仔细瞧了几瞧,皱眉细想了想,又留下一副方子便走了。骆垂绮这回也有些不信,展开来看,"蝎梢、乌头尖七枚,生附子一分,丹砂五分,半夏一枚,柳枝煎汤服"。这一看还好,一看便又惊了一跳,"蝎梢那是毒物,菁儿那么小,经得住吗?"
溶月也担心起来,想了想才道:"小姐,先别急!我去抓药的时候再问一声好了,如果能用,我便配回来,如果不行,我再另请个大夫回来瞧。"
"嗯,也只得这样了。"骆垂绮心中急得直欲烧起火来,然而此时也知着急无用,只得按捺下心神,仍抱哄着菁儿。"菁儿,别怕!这就抓药呢!别怕啊~~"哄着哄着,她不由又垂下泪来,一滴滴滴在菁儿红胀的小脸上,"菁儿!娘真是恨不得替你难受着你要勇敢些!娘一直守着你的!你再多忍忍,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就好了菁儿!"
一个时辰后,溶月拎着几包药赶回来了。因赶得有些急,她的气息仍有些不稳,但仍笑着道:"小姐,我跑了五家药铺呢!都说能用"她语声一顿,脸色便沉了下来,只望着骆垂绮,吐不出话来。
骆垂绮听着前几句,只觉心中大石又给一落,宽慰了许多,然而忽见溶月这般神情,心口又惴惴起来。"怎么了?"
溶月瞅着她,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钱袋,"小姐这是二十两银子,舅老爷给的"
"舅舅?"骆垂绮一怔,随即面上略浮出一丝笑意,到底,总还是亲舅!
"小姐"溶月实在不忍将话吐出,"小姐,舅老爷被调去乌州做知州了他们今日刚刚起行"
"乌州?"骆垂绮只觉四肢凉凉的,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弥漫胸臆,让她忍不住就想冷笑起来。原来,原来这世间,竟真的再容不得她一个骆垂绮啊!孙家!相家!竟是这般赶尽杀绝!她还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逼生逼死,到底在逼她什么?
"小姐!"溶月抢上来相扶。
骆垂绮却轻轻一笑,冰雪的味道,有抹凄冷冰寒。"溶月,即是药能用,就去煎药吧"她抱紧了怀中的小孙菁,天仍阴沉沉的,又是一个欲雪天。
相府里,相夫人正打点着行装,边上的珍材补药已摆了一大堆,但她仍边吩咐着下人,边仔细算着还应带上什么。
相渊在边上抽了杆烟,想了半天,也补上一句道:"上回我问宫里太医院里要的四补丸还剩着大半呢!都带去你在那府里只管小心照应,要女儿有一时不顺心的,索性接回来待产也无妨!"
"嗯,说的是呢!听说那骆垂绮的孩子也病了"相夫人忽然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相渊眉一凛。
"我今儿去药房里拿药,看到了那个被卖过的丫头,正赶着问什么蝎梢能不能给孩子用哩!"
"哦?"相渊将烟杆子往边上一搁,站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路子,才猛然抬起头,面上一片森然。
风雪天,历名了得知孙菁得病的事,便马上赶去通报一直待在衙中的孙永航。正转出一条巷子,却见一顶轿子早等在那儿。历名一愣,去路已叫那些家丁给拦住。
"历名?"
历名心中一转,已听出那声音正是相渊,便赶紧磕了个头,"小的给大人请安!"
轿帘不曾掀起,然而声音里的力度与威迫却直压在历名的肩背上,并不叫人起来,仍只淡淡地吐着话,"历名,早闻你素来伶俐知分寸,我府里正缺你这样的人,不知道你可愿意来我府里帮忙?"
历名心一抖,忙又磕了个头,"谢大人抬爱!小的只是个粗鄙的下人,笨手笨脚,整日里也只是航少爷会想着用我。大人如此抬举小的,小的本当尽心服侍大人只是,近日航少爷卧病,府里又值大忙大人美意,小的,小的实在"
"呵呵呵,莫非你是不愿意?没想到亲家公一声就应下,倒是你这个小厮百般不肯哪!"笑声杂着冰雪扑来,让历名忍不住有些瑟缩。
"小的不敢!实在是"
还未及解释,轿中人已扬声打断,"亲家府上正是大忙,我本也不好意思开口,然而早闻得永航与柔儿都在夸你处事谨慎,说话小心,这样吧!就这个年关,过了这个年关,你仍回来伺候你的航少爷。怎么样?历名,你可要抬举得起啊!"
历名见如此说话,再不应下也是万难,只得赶紧磕了个头应道:"谢大人抬举!小的一定好好干!"
"嗯!这就对了!跟着来吧!"话音一落,轿子已起,历名只得跟在后头。
老大夫忽然再不肯上门来诊了,而孙菁的病势却一日盛过一日,都起了热症了。原先总是哭闹不休,然而此刻,却是连哭也不大哭,每闹几声,声音也都哑哑的。
骆垂绮与溶月两个直急成了泪人儿,手中银子渐渐花光,连请了几个大夫来,却都你一副药我一副药,药效不见好,而药价却贵得离谱。
骆垂绮心知有异,然而孩子正病着,也顾不得那些。渐渐,能当的首饰当尽了,她一咬牙,便拿出了当年骆相的遗作《鲲鹏万里云》。
溶月一见她拿出了这副画,心猛沉,直直地跪在了她前面,"小姐!不能把这画当出去!不能啊!这是老爷留给你唯一的物件了!"
骆垂绮眼睛涩痛得很,然而却一时流不出泪来,只是痛,她怔了会,只幽幽地道,"溶月我如今,只一个你,与菁儿。为了你们两个,我什么都舍得!"
溶月猛地哭出声来,一把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小姐!你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我已送信去牛头山了!项大哥他就快来的!真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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