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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未说完,沈晚冬的脖子就被男人掐住。“我是给你脸了是不是,好大的胆子。”章谦溢脸色阴沉,他将所有的怒气全都集中在手上,毫不留情地用力,掐身边这个冒犯他的女人。“你,”沈晚冬感觉渐渐喘不上气,求生的天性,让她发了疯似得胡乱拍打章谦溢,可无论怎么抠、挠他的手,他就是不放开,好像,真的想要她的性命。她知道他骄傲,但没想到,骄傲到连句逆耳的话都听不得。“呵,爪子和嘴一样利。”章谦溢冷笑了声,扔开沈晚冬,他坐起身来,甩了甩被抓破皮的左手,低头,冷眼看着身边蜷缩着身子、捂着脖子咳嗽干呕的女人,他面无表情地从被子里摸出自己的裤子,穿上,淡漠道:“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碰你了。”“当,当真?”沈晚冬转身,看着床边坐着的男人,嘶哑道:“公子此话当真?”章谦溢点点头,看上去冷静非常,全然没了方才那种疯狂的冲动。他直勾勾地看着沈晚冬,挑眉一笑,道:“章某生平只睡两种女人,一种是人尽可夫的婊子,睡了不必负责,也不用担心她会赖上你,穿上裤子就能走人;谦溢将沈晚冬轻轻按回到枕头上,帮她掖好被子,他俯下身,用袖子为女人擦去额上的冷汗和脸上的残泪,笑的温柔,眼中没有半点欲望,真的如同一位温和的兄长般。他起身,将梳妆台上的烛台端走,并未回头,只是柔声说了句:“小妹,才刚是我冒犯了,快睡吧。”正月初九福满楼无论在何时,福满楼永远那么热闹。天南海北的学子士人把酒言欢;漠北戍边的茶商匆匆歇脚;富家大少提着一手提着画眉鸟,另一手握着个紫砂壶饮茶;小贩捧着木盘,到处兜售他的肉脯干果;妓女端着酒壶,媚笑着给贵客们添酒;杏眼朱唇的少女头上扎着青花手巾,敲着花鼓,讲唱才子佳人的故事。来酒楼的客人们通常喜欢点几个精致小菜,要一壶热酒,再叫上两个样貌还不错的妓女,喝酒谈天,吹牛扯皮,来消磨这盛世的消闲时光。沈晚冬坐在二楼的包间里,手里端着杯热茶,透过纱窗瞧底下的光景。她斜眼瞅了下跟前坐着的章谦溢,他正和酒楼的后厨大师傅商议这个月要新出的菜式,待会儿他还要去典当铺与葛掌柜核对上一年的账本,忙得很。沈晚冬抿了口茶,很苦,后味却甘甜。去年的今天,她正在寒水县的吴家,天真的就像一汪白水,心里除了挂念吴远山的温柔款款,其余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懂。才一年的功夫,她竟日渐成了福满楼的神秘头牌,这种薄如纸的命,又该怎么去感慨。年前的那夜,章谦溢想强要她,却被她刺痛了骄傲,承诺不再碰她。果真,这男人再没有毛手毛脚地戏弄她。每天晚上回来后,先与她一起用夜宵,随后就去浴室那边歇息。有这么个危险的人在附近,她如何能睡得着?每当到了晚上,她就开始胡思乱想,睁眼的时候想家人和儿子,一闭起眼,就能想起吊死的凤凤和割腕的含姝。她睡不着,就瞪着眼瞧黑黢黢的床顶,发呆。而章谦溢呢?他好像也睡不着,常常在半夜的时候,披着件棉袄起来,轻手轻脚地来她这边,点亮一盏油灯,坐在书桌前看账册,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许是有了些亮光,她那颗惊惧畏黑的心,仿佛能稍微平静些。好几次,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她看见章谦溢吹了蜡烛,过来给她掖了下被子,然后回去睡觉。如他承诺的那样,不碰她分毫。过年那天夜里,她和章谦溢俩人吃了年夜饭后,搬了椅子坐到院子里的那片小梅林里,看花,守夜,喝酒。他说:小妹,这些年我都是和伙计们一起吃年夜饭,散了就回来睡觉。叔父太忙了,五湖四海地奔走,算算吧,我大概有十来年未和家人一起过年了。今年你在,倒还有点年味,饭似乎也香了不少。她笑了笑,给自己斟了杯酒,从梅树上摘了朵花,放入酒中,一饮而尽,并不说话。谁知他也学着,给自己杯中放了朵花,嗅了嗅,无奈地笑了声:小妹,我从未在风尘中见过你这么静的女人,我知道你会谋算,也会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可偏生不叫人讨厌,反倒惹人怜的很。她闭眼,品着酒香,笑道:公子说的是啊,其实妾身也不愿淌入这风尘之水中,可没人救我出去。还记得他听了这话,半响没言语,后来连喝了好几杯闷酒,转而岔开话题,笑道:年跟前忙乱,酒楼生意也不太好,这会儿让你出台,并不能收到实在的好处。其实咱们在年前已经把名声的势造足了,所以在正月时候,我会暗中约几位相好的侯门公子来捧你的场,让他们假装为了你争风吃醋,等你的名头更盛时,我就借机把你推举到干爷唐令那里,到时候你也能像翩红那样,在皇宫里献艺,名动天下。她听了这话,笑了笑,抹掉眼角的泪,说:多谢公子为妾身筹谋。前路在哪儿,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除了亲生父母之外,这个世上谁都信不得、靠不上。卑微如泥的时候,谁都敢欺辱你,所以做一个冷情冷心的人,清醒的挣扎、活着。一想到这儿,沈晚冬就忍不住叹气。“怎么了?正月可是不能唉声叹气的。”章谦溢看向身边的女人,笑的温和,他放下笔,挥手让后厨的大师傅出去做几道精致点心来,随后,他提起茶壶,给沈晚冬的杯子里添了些茶,笑道:“要不下午我带你去挑几件首饰,再叫李师傅过来给你做几套衣裳。”“不用了。”“那算了。”许是瞧见沈晚冬兴致阑珊,章谦溢皱眉细思了下,笑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保准有兴趣。”“说说看。”沈晚冬一边喝茶,一边往一楼瞧,看底下的妓女们为了得赏钱,卯足了劲儿扮媚装娇。“自从你在腊月出了点小名后,有好多人在打听你。”章谦溢凑近了,他温柔地看着女人的侧脸,笑道:“戚夫人的陪嫁下人韩虎在找你,想要证实你这个晚冬到底是不是他卖掉的那个晚冬。”沈晚冬冷笑了声:“怎么,那女人难不成还想卖我一次?”“她敢?!”章谦溢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他不屑地冷哼了声,道:“这些日子我走哪儿就把你带哪儿,谁都没机会害你。”说罢这话,章谦溢嘿然一笑,神秘兮兮道:“更有意思的是,戚夫人的丈夫此时虽在外地,却一直派人在打听你,我说小妹,”“先别说话。”沈晚冬抬手,打断章谦溢的话头。她身子微微前倾,两眼直盯着一楼的大堂,莞尔一笑,两靥登时生出抹浅浅的梨涡。沈晚冬勾勾手指,示意身边的男人过来,她下巴朝大堂正中间努了努,笑道:“快看那里。”两章合一章谦溢顺着沈晚冬的目光看去,只见从酒楼外走进来个妖妖乔乔的妓女。这妓女怀里抱着个破琵琶,穿着身半旧的梅红袄子,看着得有三十多岁。她脸上施着厚厚的粉,仿佛要遮住眼边的皱纹和被打出的乌青,可这却让她显得更憔悴可笑。“你说她呀,是个打酒座的下等札客。”章谦溢嗤笑了声,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走到沈晚冬身侧,淡淡说道:“她叫玉梁,十几年前也算是这行里的翘楚了,是有几分姿色的。后来不听劝阻从了良,跟了个读书人。谁知不到一年的功夫,人家就把她给踹了,说她怀的是野种,败坏了门风。玉梁大着个肚子,活不下去,走投无路了才又跳了进来。如今算算,她儿子也有六七岁了吧,她为了养儿子,常常在各大酒楼出没,弹唱陪酒,却不陪睡,也算是有骨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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