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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里的意思，七娘子不会不懂：许夫人是熬到了老平国公去世，才从心不甘情不愿的太夫人那里，要来了这枚戒指。&ldo;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娘不会学她‐‐&rdo;许夫人笑了。&ldo;有了戒指在手，你就是许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就连娘也要听你的安排，这家务什么时候接，怎么接，你来决定，我只管听你吩咐做事。&rdo;七娘子收紧了拳头，品味着这犹带余温的金饰紧贴着自己掌心，一时间，倒真有了些头晕目眩。她没有想到许夫人居然放权放得这么利落。当然，五少夫人放权，也放得干脆，但那毕竟是在衡量情势后做的选择，从根本上来说，她是不得不为。许夫人就不一样了，平国公还在，于情于理，她都可以把这枚戒指捏在手心，考量、指示七娘子的行事方针，就连七娘子自己也不会有不悦。毕竟她是平国公夫人，只要有这个头衔在，她就是自己的上司，她也有这个权力来指导和约束自己的行动。可许夫人却干净利落地将所有的主导权都交给了自己……对这个做惯主母的强势人物来说，这一放，是放掉了几十年来握在手心的强权。即使她本人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容许她再胜任许家主母的职位，但又有多少人能明白这点，能心甘情愿地放手？在这一刻，她对许夫人有了一丝敬意：这位贵妇人当然并不完美，但她却实在是个强大的人。她没有多做推辞，而是诚恳地望向了许夫人。&ldo;小七不会让母亲失望的。&rdo;许夫人点了点头，却又叹了一口气。&ldo;我这一生很少行差踏错。&rdo;她的语调又低沉了下来。&ldo;唯独在两桩婚事上，都错得厉害。第一桩就是你二婶，第二桩，是你五姐。&rdo;&ldo;纵使这两桩婚事也都不是我一手安排。&rdo;许夫人面沉似水。&ldo;但在道义上，我是错了。尤其你五姐的死，是我晚年最大的憾事。&rdo;在这一刻，她终于露出了对五娘子的痛惜。而七娘子也已经明白了许夫人的下文。&ldo;我是你五姐的三姨，从小看她到大，她的性子，很合我意，却并不适合做许家的主母。&rdo;许夫人抬起眼，她锐利的眼神，直刺进了七娘子眼底，似乎要将她看穿。&ldo;大家主母，凡事要以大局为先。什么事，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何尝不想把许家翻过个来，整件事，查得个水落石出？难道你娘，我亲妹妹和我反目，我心里不难受？&rdo;&ldo;但当时朝局方才翻覆，你几个嫂嫂背后也不是没有靠山，事情闹得太大，再来一个亲家和许家反目，扯来扯去，很可能会让整个许家都牵扯进说不清的麻烦里。&rdo;许夫人的语调就冷了下来。&ldo;凤佳人在广州，做的事你也知道，不是没有危险。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都不能行险一博……再不情愿，这件事也只能糊涂了账，让稳字当头！&rdo;&ldo;等到你接手家务，在府里站稳脚跟，肯定要把当年的事再翻出来。&rdo;见七娘子张口欲言，她又举起了一根手指，止住了七娘子的话头。&ldo;我也绝不会制止你，我也想让凶手伏诛，就是你公公，心里也并不是不恼火。&rdo;&ldo;但，我们是世家大族，如果连我们家自己的事都要闹得满城风雨，脸面何存？&rdo;许夫人叹了口气。&ldo;再说，宫中还有太妃，这个姑奶奶对许家的关心，并不亚于我们许家的媳妇。更有你公公，一心要在几兄弟之间端平这碗水。小七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的意思？&rdo;七娘子无声地出了一口气。如果说许夫人前头的表白，还是在向她、向她背后的大太太表明自己的难处，有求和的意思，她的最后一番话，含义就深得多了。七娘子上位，肯定要查五娘子的死，这件事，许家人心知肚明，她当年在明德堂内的表现，还没这么快被淡忘。但平国公这个许家的主人，却不会容许七娘子为了彻查五娘子之死，把许家弄得风风雨雨，也不会容许七娘子借五娘子的死栽赃陷害，打击其余几房。她的脚步要走得稳，要等到能端出真凭实据的时候，再来和平国公谈惩处真凶的事。&ldo;我明白娘的意思。&rdo;她真心实意地说。&ldo;该做的事和想做的事之间，总是会有矛盾……娘就放心吧，小七知道该怎么做的。&rdo;许夫人欣慰地叹了口气。&ldo;从今天起，娘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rdo;她留恋地望着七娘子指间的戒指一眼，又笑了笑。&ldo;等到月底进宫的时候，把你的戒指给太妃看一看……听听太妃的意见，贵人在宫中闲居无聊，难免啰嗦一些。你也不要和她争辩，只是听一听，贵人能多喜欢你一些，你在府里也更有脸面。&rdo;她又自失地一笑，&ldo;算了，以小七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行事？小七告诉我，这家务，该怎么接。&rdo;七娘子偏了偏脸，毫不犹豫地道，&ldo;小七想着，差也不差这几个月，索性等到今年秋前把账算了，再做家务交割。多几个月，也多些准备。&rdo;许夫人惊喜地看了七娘子一眼，又和老妈妈交换了一个眼色，她笑了。七娘子真不愧是七娘子。217温情之后的十多天里，府里就很平静。北方秋收晚，总要到了八月份再全线收割，所谓的秋后算账，就是指一年到了秋后，庄头们才会变卖粮食结算现银，和主家结账。七娘子要秋前算账，就要到八月初才接过家务，连头带尾算起来，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平国公府上上下下，没有多少人是沉不住气的，当然也就没有人立刻对七娘子换了一张谄媚的脸，众人依旧平静度日，五少夫人依然每日里到乐山居理事，日子似乎是没有多少变化。倒是许凤佳却闲了下来，皇上这阵子感了风寒，成日在乾清宫幽居不出，只有隔日和内阁们在华盖殿里议事，也都是短短一两个时辰就散会了。朝廷中虽然还有纷争，但因为皇上身子骨没有见好，众多摩擦，反而一时都缓了下来。到了四月底，许太妃的生日也到了，许家自然早就物色了名贵礼物送去，因为不是正经大寿，皇上身子又不大好，宫中也不过是稍事宴席庆祝，并没有大办，就连许家人都是在生日第二天进宫请安，为太妃恭祝生辰。既然平国公已经发了话，这一次进宫就没有五少夫人的份‐‐宫禁森严，除非是大年大节全体命妇进宫朝拜，否则平时进宫探视，即使以许家的身份，也就是当家主母能够代表全家进去，一般不管家的媳妇们，是很难得进宫的。四月三十日一大早，七娘子就被许凤佳叫了起来，他大少爷自管自去舞剑打拳，几个丫鬟们却都等到许凤佳出了门才一拥而入，将七娘子簇拥进净房梳洗，又出来盛装打扮：还特地从清平苑借了手巧的小珠江来，为七娘子梳头。小珠江来得早，在西次间里等了有一炷香，才被立夏拉进西三间里，一边给七娘子梳头，一边就好奇地悄声问立夏。&ldo;还当姐姐素日里也是个勤快人，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进屋叫人……要不是世子爷起得早，没准少夫人就要误时辰了。&rdo;七娘子听她一问，顿时就红了脸，立夏看了七娘子一眼，笑嘻嘻地冲小珠江摆了摆手，轻声道。&ldo;好妹妹，你进府晚不知道……世子爷在屋里的时候，我们是不进去的！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rdo;小珠江先还很有些纳闷，从镜子里看了七娘子一眼，顿时又绯红了脸颊，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为七娘子梳了头插戴头面。见几个丫鬟都散开了自顾自做事，才低声冲七娘子赔罪。&ldo;奴婢不会说话，冲撞了少夫人。&rdo;七娘子虽然也很窘迫，却知道小珠江不熟悉她的脾气，心里只有更怕，她摆了摆手，微笑道，&ldo;你的头梳得很巧‐‐是家传的手艺？&rdo;梳头也是门学问，尤其是命妇进宫要梳的发髻，手法繁复，并不是等闲几个小姑娘就能梳好的，小户人家到了要打扮的时候，就得请游走街头巷尾的梳头婆子帮忙梳头，中等人家则往往有几个专门梳头的丫鬟各院里帮忙，也就是杨家、许家这个层次的大户人家，才会各院里都有一两个巧手的丫鬟婆子，帮助梳头。小珠江见七娘子和气，倒也就放开了些，点头笑道，&ldo;我娘做小丫鬟的时候，在武安公夫人身边梳头，没几年老夫人去世，就跟在夫人身边梳头。一直梳到前些年眼神不好使了，才把奴婢替换上来。奴婢的几个姐姐也都是专事梳头，大姐姐就跟在大少夫人身边，给她梳，二姐姐还被太妃要进宫里梳了几年才放出来，太妃赏了一箱子的首饰……夫人又开恩放她出去，现在日子过得好兴头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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