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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虽没有得到这个肥差，但许凤佳接连几天都得了皇上的赏赐，还跟着到了京郊狩猎，一点都不像是有失圣心的样子。这一波风波，也就有惊无险地漾了过去。许夫人倒是接信大喜，接连几天，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不论是许家的富贵，还是许凤佳本人的功绩，其实都到了一个相当的阶段。南洋之行换人，对许家六房来说，反而是个利好消息。七娘子也就借机请示许夫人，回娘家走了一遭，探望刚出考场的九哥：今年春闱九哥也下了场，如今虽然尚未放榜，但寒窗苦读，总是要放松放松。做姑奶奶的想要回去看看弟弟，也是人之常情。虽说新媳妇不好经常回娘家走动，但七娘子平时谨言慎行，太夫人不过念叨几句，也就准了。许凤佳特地陪她回了杨家，见过大老爷、大太太，又和敏哥、九哥等人说了说闲话。到底男女大防，男宾们也就避到了外头去说话吃茶。等回了明德堂，许凤佳就没有再出外院去，而是和七娘子关在西三间里说话。&ldo;表哥……&rdo;如今他提到封锦，已经习惯了表哥这个称呼，只是眉宇间总还带了半分不以为然。&ldo;表哥说，这件事他也不大方便往外说。总之和东北那边有关，似乎当时，那一位没有下南洋去，反而是北上去了朝鲜一带……这个消息一送到，皇上对南洋的事顿时就没有那么上心了。倒是省了我们一番手脚。&rdo;他和封锦私底下搞什么勾当，七娘子素来是不过问的，只是下南洋的事关系到许凤佳出差，所以她才有了几分关心。&ldo;东北？&rdo;她提高了嗓音。&ldo;可……&rdo;许凤佳的面色就渐渐地深沉了下来。&ldo;很多事，顶着个名头办起来，要比没有个名头方便得多。&rdo;他的话里，也带了几分的意味深长。&ldo;这件事我自己也有收到一点风声……既然你表哥也是这么说，看来的确就是这样不错了。&rdo;他顿了顿，也没有再往下谈论，而是挑起了别的话题。&ldo;倒是你今儿挑了杨家做见面的地方，其心很可议啊？&rdo;七娘子面色微红，也没有瞒着许凤佳。&ldo;表哥因为往事，和善久之间一直说不上亲近，父亲也久已想要一个下台阶了……这都是两便的事，铺一铺路而已‐‐今儿表哥和父亲、善久谈得怎么样？&rdo;许凤佳耸了耸肩，面上有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思。&ldo;四姨夫是个深沉人，当然是一脸春风。善久要拘谨一些，但对他倒也客气。&rdo;提到封锦，他就老是这个样子，好像对这个人有些说不出口的意见。七娘子不禁蹙起眉头，白了许凤佳一眼。&ldo;白我做什么？&rdo;许先生还自觉冤枉得很，皱着眉头理直气壮地嚷，&ldo;我又没说一句不妥当的话。&rdo;也是封锦自己晋身不正，士大夫阶层对他有所抵触，也是很自然的事。七娘子叹了口气，淡淡地道，&ldo;毕竟表哥一心一意，也是要帮着我们。你也不是没有要借助他的地方，多一分尊重，难道不好吗？&rdo;这话是一点圈子都没绕，直截了当地切进了问题的核心。许凤佳不禁怔然片刻，才爽快地点了点头。&ldo;你说得倒不错，一边用人，一边防人，不是君子所为。&rdo;他在纳谏上，其实要比七娘子想象得更虚怀若谷得多，似乎并不计较被一个女人说教，但凡七娘子说得有理，总是欣然接受。七娘子就看了他一眼，一个甜甜的笑还没挂上嘴边，就听许凤佳续道。&ldo;只是我看不上封子绣，也不是因为他晋身不正……他肯对我们六房施以援手，也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你要我和他把酒言欢，却是不能的了。&rdo;他和封锦之间的关系，也的确是太微妙了。就是不说封锦曾经有意求娶七娘子，这里头还夹了个已经去世的五娘子。但不管怎么说，封家也的确是她在这世上最可靠的靠山了……七娘子不禁烦躁地叹了口气，再次提醒自己：自己能立得起来，才是一切的根本。她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下去，而是转开了话头。&ldo;总之呢，不用下南洋，当然是好事。&rdo;她若有所思地撑起了下巴，&ldo;东北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牵扯得太深……今时毕竟不同往日，这里面的道理，世子当然也明白的。&rdo;许家和太子曾经共过患难，在共患难的时候，很多事上君臣分野并不明显，太子对许家也不会有太多的秘密，但如今身份转换，昔日要受许家保护支持的太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许家思考问题的角度当然也要随之转换，再把手插得太深，就难免遭忌了。当然，七娘子一个新妇，在许家的政治立场上，根本还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她不过提了一句，就又跳到了眼前的大事上。&ldo;四月底我就要接账了，在这之前，我想进宫给太妃请个安说说话。升鸾你看怎么样？&rdo;许凤佳闪了七娘子一眼，他笑了。&ldo;外头的事，你就只管放心吧。有父亲掌舵，家里是走不岔的，东北的事我们根本没有过问，知道了也装着不知道……辛苦了这些年，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了。&rdo;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将双手枕到脑后，望向了天棚。&ldo;给太妃请安，当然也不是不能安排。&rdo;他一派长安子弟的浪荡姿态，就差没有在嘴角叼一根小草了。&ldo;只是你要指望太妃能给你撑腰‐‐杨棋，太天真了啊。&rdo;这一个多月来，两夫妻虽然谈开了，但彼此都忙，感情倒说不上突飞猛进，只是相处时毕竟要少了一分算计，七娘子就觉得明德堂里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不再如以前一样，压得人喘不上气来。&ldo;你又知道太妃不会给我撑腰了？&rdo;她似笑非笑，伏在炕桌上睇了许凤佳一眼。&ldo;再说，人家这一次进宫，也不是去请太妃给我撑腰的。&rdo;见许凤佳对她挑起了半边眉毛，她也没有吊人胃口，而是爽爽快快地揭了盅。&ldo;很多事总是要未雨绸缪，到了需要的时候才能用得上。太妃没有子女，在宫中也是无聊，对许家还像对自己家一样操心。我既然要接过家务，当然要进宫听一听她的教诲，老人家心里才能安稳。&rdo;许凤佳就低低地应了一声，&ldo;你做事，我是放心的。&rdo;他也学着七娘子的样子，伏在炕桌上露出一边眼睛，睇着七娘子，&ldo;你猜五嫂会不会这么爽快地把家务交到你手上？&rdo;七娘子微微一笑，&ldo;她就是不想，又能怎么样？论身份论地位论排行，就是我们六房不当家，也轮不到她。&rdo;这番话说出来，她是前所未有的安定：从前在许家行事，心底总是有一份虚，不知道自己一脚踩空，有没有人能在后头接住。可自从和许凤佳说开了去，七娘子倒有了一分睽违多年的安然，身边有个伴，有时候感觉的确不错。&ldo;当然，要五嫂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把家务交给我，那也高估了她。&rdo;她接续了刚才的话题。&ldo;我想着也就是这几天，在祖母的生日前，她是必定要给我找点事做的，就是母亲那边，也都是一个看法。&rdo;许凤佳扬了扬眉，他忽然又支起半边身子，喃喃地道，&ldo;五嫂这个人，看着真是叫人不喜欢，阴得实在是过分了……你说内鬼的事，背后会不会是五房在弄鬼。&rdo;&ldo;四哥‐‐&rdo;七娘子探寻地起了个头。&ldo;四哥走军功路子，这些年来远在西北，要把手插到我的亲兵里，可以说是鞭长莫及。&rdo;许凤佳摊了摊手。&ldo;我们的那位四嫂，看着又不像是贤内助的料子。&rdo;七娘子想到四少夫人的高傲，不禁跟着莞尔一笑。&ldo;大哥这些年来打理家里的生意，手头没少落着好处。&rdo;许凤佳继续分析，&ldo;就是现在分家出去，也是个安富尊荣的田舍翁。他要搅风搅雨‐‐是又没那个本事，又没那个心思。&rdo;&ldo;照你这么说，那也就是五哥有这个心思，又有这个本事了。&rdo;七娘子也坐直了身子。&ldo;但五哥就算有那个本事，能把你阴在路上，家里也还有四哥‐‐排行和战功都压他一筹……&rdo;&ldo;如果四哥也出事了呢？&rdo;许凤佳似笑非笑地撩了七娘子一眼。&ldo;家里家外，还不都得看他的脸色了。&rdo;七娘子顿时面色一沉。大宅争斗，当然不可能没有人命，但为了一个爵位，会接连害死两个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说出去也简直有几分丧心病狂了。她不由得在脑海中回味起了五少爷许于静的一举一动。这是个面上粗心里细的富家少爷，当着祖母的面，一举一动似乎还带了天真，但也从不出格，如果要比方，倒很像是九哥在大太太跟前的样子，只是要比九哥更粗放得多。平时在宫中值宿，也结交了一大帮子富贵人家的朋友，没当值的时候，时常跟着他们四处冶游……一点都不像是有意仕途，力求进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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