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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没有这番尴尬，乞巧也就是这个下场了，配个得用的管事，做个管事媳妇……主人身边得用的大丫环，要不是抬举成通房，要不然就是走白露的路子。在那么不尴不尬的事体之后，七娘子这样处置乞巧，已经非常宽大。她唇畔就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笑，顿时又感到了一阵难言的轻松：乞巧毕竟跟在她身边有一段日子，两个人总是有感情的。吃过午饭，七娘子又叫玉芬、玉芳进来说话。大太太挑这两个通房，实在是用了心思的，这两个小姑娘今年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虽不说花容月貌，但却都很勾人，有一股特别的纯情态度，就是女人见了，都要生出怜爱。性子又都好，玉芬虽然有时候爱捉狭，但当着主人们却很柔顺，玉芳更是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和泥巴一样任人揉搓。见了七娘子，更是她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抖抖索索的，连话都说不顺了。七娘子也不着急，将这两个丫鬟晾在当地，自己喝了几口茶，才细细地打量起这对姐妹花。正妻是娶来当家的，通房才是讨好男人们的，调教通房也算是门手艺，大秦的大户人家少不了通房，当然也就有边际产业应运而生。尤其江南盐商聚集，扬州瘦马闻名遐迩，大老爷就算再三严词拒绝，也有些存心攀附的各地官僚，将蓄意培养，惯习百般淫巧的美貌少女送到杨家。好在他老人家虽然好色，但却也自持，这些女子多半是被随手转送，或者打发了听其聘嫁，因为出身毕竟不够正经，除非被正经收用，闺中姐妹们是难得见到的。恐怕玉芬、玉芳姐妹就是大太太从收到的通房中悉心挑选出来的。这些人身世飘零，并没有一点可以依靠的亲友家人，主妇一个看不顺眼，不是转卖就是借故药死，就是死，都死不出一点痕迹，当然要悉心服侍主母，就算有幸生育，也绝不敢和主母一争高下。大太太送这一对通房给她，却不是存心害她，只怕还是想在人事上给她一点帮助。七娘子只是打量了玉芬玉芳几眼，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许凤佳自己愿意，在这种充满诱惑的环境里，绑住一个男人的忠诚，真是谈何容易？这对姐妹一个俏皮一个柔婉，却都是肤若凝脂眼若秋水，神态诱人处，虽还比不过六娘子，但六娘子的美丽里终究还带了傲气，就像是一朵自顾自盛放的牡丹，她自管美她的，与观者无涉。而这对姐妹的美却有着极强的目的性，一颦一笑，都有说不出的风情……就是乞巧和她们相比，也都输了一段风情。&ldo;今年多大了？&rdo;她慢悠悠地盘问。却是玉芬开口，&ldo;刚十五……&rdo;看得出，她已经尽力收敛了自己的媚态，但话里却仍是悠悠地带了一丝颤音，若有若无地拨弄着听者的心弦。七娘子就凝眉沉思，&ldo;也都及笄了，是大姑娘了。&rdo;她将沉口杯顿到了几上，&ldo;你们同立夏、上元不大一样，并没有过多的执事，前一阵安排在倒座南房歇息，也委屈了些。从今儿开始，就去偏院里服侍王姨娘、毛姨娘吧，人多热闹些，也互相做个伴。&rdo;玉芬顿时就咬住了下唇，不豫之意一闪而过，才柔顺地应了是。玉芳却深深地垂下眼帘，抢在玉芬之前磕了头，算是谢过了七娘子的恩典。七娘子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算了，也都是可怜人，除了笼络男人，别的也什么都做不了，不由分说拿她们开刀，反倒是她太苛刻。她挥了挥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吃过午饭，她小睡了一会，起来找白露进来谈了半日，转头和立夏感慨。&ldo;别看明德堂这么小，进进出出，都是精明人。要抓谁的小尾巴，还都得下一点心机。&rdo;立夏只是笑，&ldo;话是这么说，我看姑娘可是成竹在胸，一点也没有畏难。&rdo;七娘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ldo;笑话，这么点小事都玩不转，我还有脸做明德堂的主母？&rdo;她合上花名册，默想了半日，就和立夏商量，&ldo;眼下这几件事，是要抓紧上心办的。&rdo;&ldo;第一件就是起名的事，两个孩子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名字再不起出来，有心人难免又要揣测，闹得人心浮动，就不大好了。这件事，要和世子爷商量。&rdo;&ldo;第二件，乞巧毕竟是我用过的丫头，忽剌巴放出去配人，外面的人难免会有猜测。你和乞巧商量一下，想个由头，不要让她遭人口舌。毕竟也是主仆一场，只为了这一点误会闹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落忍。&rdo;七娘子顿了顿，又扳着手指算，&ldo;孩子们明年就该开蒙认字，也要留心物色先生。明德堂里的事就是这么几件了……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rdo;&ldo;少夫人说过，今年不能再靠董妈妈照看着收田租，江南那一带要拨人回去照管。&rdo;立夏提醒七娘子。七娘子顿时想起此事，她点了点头，&ldo;正好，那就让乞巧成婚后回江南去吧！&rdo;她略略有了一点感伤，&ldo;到底是跟在我身边几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大错。也免得你们私底下埋怨我严苛了。&rdo;立夏皱起眉头。&ldo;能遇到姑娘这样的主子，已经是乞巧的造化了。&rdo;她静静地道，&ldo;就是刚才吃午饭的时候我回去，乞巧还哭着让我谢过姑娘……姑娘就放心吧，我、上元、中元、端午都明白您的苦心，是决不会让您为难的。&rdo;七娘子就欣慰地长出了一口气。今天这一番做作，并没有白费功夫。自己身边的几个近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ldo;那就好。&rdo;她喃喃自语，&ldo;总算我们主仆情谊能够保全，就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rdo;许凤佳到晚上才回明德堂吃饭。&ldo;怎么闹得午饭都没有进来吃？&rdo;他一进西三间，七娘子就搁下笔，笑着偏头问。&ldo;还以为你今儿是要进来吃午饭的，派人到前院问了，又说你进宫去了，又说你在梦华轩，我倒不知道听谁的好。&rdo;许凤佳神色不大高兴，一边解衣，一边粗声回答七娘子，&ldo;是先到梦华轩，再直接从梦华轩进宫去的‐‐皇上今儿终于松了口，说是这南洋的事，可以再商量。&rdo;&ldo;这不是好事吗？&rdo;七娘子下了炕，为他脱了外袍，跟进来的上元忙跪下来给许凤佳换了家常穿的便鞋，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子。&ldo;怎么还是一脑门的官司……不知道的人，还当你受了什么气呢。&rdo;许凤佳怔了怔，正眼看向七娘子，凝思了片刻，才偏头笑道，&ldo;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念着我了？嗯？&rdo;七娘子嗔了他一眼，他才笑着摆了摆手，端正了容色。&ldo;外头的事，说给你听你也很难明白，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操心了。&rdo;许凤佳一边说一边进了净房，七娘子不便跟进去，只好气闷地在外头等着，好容易等到许凤佳出来了，才继续了刚才的话题。&ldo;别的事，你不想说，我当然也不会管。&rdo;她跟在许凤佳身后到炕前坐定了。&ldo;但南洋的事，说都说出口了，怎么也要解释一下，不然我怎么放得下心？&rdo;许凤佳就似笑非笑地看了七娘子一眼。&ldo;这一回，你怕是真不想我走了吧？&rdo;他付了那样大的代价，想要听一两句甜言蜜语，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七娘子从善如流，&ldo;升鸾，我是真不想你下南洋去……行行好？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rdo;&ldo;没有什么特别的事。&rdo;许凤佳难得地现出了踌躇，犹豫片刻，才道，&ldo;就是以皇上的性子，没什么理由，恐怕不会忽然放弃。我怕他是……&rdo;他面上就挂起了少许忧色。七娘子顿时意会：将大皇子的消息瞒下来，是要承担风险的。许凤佳固然有这个胆子，但也不代表他不会担惊受怕。万一皇上私底下收到消息，发觉许家在这件事上瞒骗了他，君臣之间出现裂痕，是难免的事。&ldo;要不要我问一问表哥？&rdo;她靠近了许凤佳，关切地握住了他的手。&ldo;还有连世叔……皇上瞒得过你，却未必瞒得过他们两人。&rdo;许凤佳沉吟片刻，才低沉地道，&ldo;也好，我总有种感觉，皇上忽然改口，背后的内幕，肯定并不简单。&rdo;他打量了七娘子一眼，又自笑道，&ldo;倪家这些年一直官司缠身，在皇上跟前因为一桩陈年往事很不见宠，祖母还好是不知道你和封家之间的联系，不然，对你的态度必定大改。这层关系要不要揭露，你自己斟酌。&rdo;以七娘子的智力，当然听得懂许凤佳的暗示，她毫不考虑地摇了摇头，&ldo;我倒宁愿祖母不知道来得好。&rdo;她没有给许凤佳评论的空隙，就开启了另一个话题。&ldo;四郎、五郎的生日就要到了，起名的事，你拿定主意了？&rdo;许凤佳却先搁置了这个话题，执着地看着七娘子，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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