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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有种种的做作，不但是为了吃下江南，还是为了骗得大皇子相信皇上已经命在旦夕‐‐七娘子简直要为这阴谋的精巧与周密而大声叫好。忽然间，她觉得太子能登上皇位，实在是顺理成章之事：一个这样有手段有心机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ldo;鲁王再送信逼问权仲白，以羊脂玉镯为线索，逼问出了皇上已经弥留，后宫实际上被太子完全控制的消息……他不起兵，也就不是鲁王了。再之后落败被擒，自然也都在东宫算中。到了这时候，皇上就算是再不情愿将皇位传承给他，也都找不到第二个人选了。&rdo;&ldo;但东宫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皇上的性子。&rdo;许凤佳的声音里，又多了浓浓的讽刺。&ldo;以皇上的心术，又怎么吃不透东宫的手段？为天下计，他不能随意废立，免得朝政动荡，但即使太子已经羽翼丰满，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很多事，太子也都插不进手去。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报复？&rdo;&ldo;鲁王……难道竟是被皇上亲手放走的？&rdo;七娘子咽了咽唾沫，艰困无比地问。许凤佳又沉默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滑到了七娘子脸侧，深思地抚弄起了她的青丝。&ldo;皇上下令销毁鲁王奉命督造的那一支船队，奉命鸩杀鲁王的经办者事后都被处死，内库账实根本就对不上‐‐我早就对父亲说过，甚至对太子说过，皇上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要想摆布他，付出的代价恐怕要比好处更大……他们只是不听！&rdo;他的话里有愤怒，也有微微的释然：七娘子忽然发觉，这个秘密，或许也已经让许凤佳疲惫不堪。&ldo;你们追查到鲁王下了广州。&rdo;七娘子声若蚊蚋，&ldo;是不是？&rdo;&ldo;不是我们追查到，是鲁王只可能往南边沿海一带迁徙。&rdo;许凤佳苦笑起来。&ldo;我在广州盘桓一年，屁都没有查到，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皇上到底放走他没有……皇上这一年来根本吃不下睡不好，要只是知道鲁王活着，那也就罢了，可现在根本连生死都不知道，先帝的这一招‐‐你说妙不妙？&rdo;&ldo;妙得让人从心底抖上来。&rdo;七娘子由衷地回答。&ldo;那你这一次下广州……&rdo;&ldo;这一次下去，是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rdo;许凤佳绕着她青丝的手指忽然一紧，&ldo;我也亲眼看到了他。但他从西洋人手里买了枪炮，我们……我们的水军对付不了他，只能把他从中土赶走。&rdo;七娘子几乎要呻吟起来。虽然躺在温暖的被褥中，但她仍然能感觉得到一阵阵冰冷，从脊柱下方往上散发。&ldo;他去了南洋，是不是？&rdo;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颤抖。许凤佳在黑暗中点了点头。&ldo;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丈夫。&rdo;他的语调里又有了些自嘲。&ldo;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是一定会很忙碌的……你看，我这不就又要下南洋去了？&rdo;七娘子一下就明白了许凤佳的意思。这件事，很可能是必须只能他来办，才能让皇上放心，根本没有第二个可能的人选。只要鲁王不死，这一辈子，许凤佳都得在外追击着这个曾经的天潢贵胄。&ldo;除非……&rdo;许凤佳又拉长了声音。&ldo;实在想留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能说服皇上，说服父亲，我也可以在京城不走。只是这个做法，需要冒上风险。&rdo;七娘子痛恨承认，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就像是许凤佳手里的橡皮泥，随着他的话忽圆忽扁……&ldo;什么办法？&rdo;她的声音又透出了赤裸裸的欢欣与希望。许凤佳轻轻地笑起来，带了窃喜，这曾经能让她大为不满，但此时此刻，在可能的漫长的分别下，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ldo;先回答我，杨棋，你希望我留下么？&rdo;他的声音又烫了起来，像是在那么一瞬间里，那个霸道的、慵懒的少年又回到了许凤佳身体中，取代了那个老练和疲惫的政客，而他在轻声问，狡猾地以一个答案来换取另一个答案。&ldo;我……&rdo;七娘子不及细想，就要张口作答。&ldo;我说的不是该不该，是你想不想。&rdo;许凤佳又抢进来截断了她的话。&ldo;我告诉过你，只能怎么选，是一回事，你想怎么选，又是另一回事。&rdo;他的话，意味深长。七娘子瞪着黑暗中的帐顶，胸口又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疼痛。许凤佳就是不能放过她，就是不肯让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暧昧就这样流过去……他实在是太索取了！他不可能只是想要，就得到所有的他想要的一切！然而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由得他予取予求，不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更深层的东西，她都没有拒绝的筹码。是吗？她一咬牙，开了口。&ldo;我……&rdo;188萧墙&ldo;我也说过，我从来就没有第二种选择。&rdo;七娘子的声音一点都不响亮，难得地透了软弱。许凤佳的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ldo;杨棋，你对谁都是这样一副死硬脾气，是怎么走到今天的？&rdo;可他开口的时候，却分明是压下了自己的怒气，话中的讥诮虽然鲜明，却少了那刀锋一样的尖锐。&ldo;你就不能对我服个软，说几句好话？&rdo;七娘子忽然放松了下来。对着许凤佳就，她很容易就把自己逼得太紧，她知道他太进犯、太索取，所以也分外严防死守，不敢给许凤佳一点缝隙。可他刚才放过了自己……把自己的明确回绝就这么放了过去。如果要以离开做威胁，七娘子没有第二种选择，她需要许凤佳留下，即使这意味着要不情愿地面对自我，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这个……面具带久了，他几乎不记得将真实的自己袒露在另一个人跟前，是怎样的一种滋味。&ldo;可我要是说了好话。&rdo;她的声音里带上来一点笑意，&ldo;就是在骗你。&rdo;许凤佳恼怒地紧了紧手中的发丝，带来了细微的扯通。七娘子轻呼出声，不高兴地去拍他的手，&ldo;很疼呀，松手。&rdo;&ldo;求我。&rdo;&ldo;幼稚！&rdo;七娘子索性使劲去掰许凤佳的手指，却又怎么敌得过武将的力气。&ldo;你无赖！&rdo;&ldo;求我。&rdo;徐先生不以为忤，持续要求。七娘子只好做比较成熟的那个，&ldo;升鸾，请你放开手……&rdo;世子爷这才甘心松手，她连忙抢过所有发丝，又将秀发拨到远端，这才放松下来，躺下来，躺到了枕上。&ldo;这些伤都是在水战的时候落下的？&rdo;她凝视着微光中的细白纱布，双手悄悄地握起了拳头，&ldo;西洋人的枪炮就这么厉害？大秦的水军，一点都比不上吗？&rdo;许凤佳就沉默下来。&ldo;说实话？&rdo;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苦涩。&ldo;和三十年前海禁时比，西洋人已经换了几批枪炮了，我们却还……这一次作战失利，固然有我不善水战的关系在，但错估了鲁王手上的火器，也是原因之一。&rdo;七娘子蹙起眉，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历史的脚步，她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扭转国势，再说，她也不过是一个汲汲营营于生存的小女人，她哪来的本事关心国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ldo;下南洋，能把火器带回国内，也算是好事了。只是怎么看，这人选都是你最合适，水师是你操练的，海船是你督造的。就算没有鲁王的事，皇上恐怕都要把你放到船队里去。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rdo;不要说大秦，就算是在近代，远洋航行死上个把人，都是寻常的事。许凤佳虽然年轻骁勇，但在海上，很多事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比起远洋航行，她倒宁愿他去打仗，至少在陆地上，他打的还是自己擅长的战争。许凤佳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提醒七娘子，&ldo;别说皇上，就是父亲哪里，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很难推脱掉这个差事。&rdo;七娘子这才想起，许凤佳始终还是个世子要较真起来，平国公才是一家之主，许凤佳下不下南洋，自己说了根本不算。只从许凤佳提供的这些消息来看，这次南洋之行，似乎是势在必行。&ldo;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rdo;她轻声问许凤佳，&ldo;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能不去不成？&rdo;许凤佳的声音里就多了些笑意。&ldo;想知道？&rdo;熟悉的戏谑又出来了。&ldo;废话。&rdo;七娘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轻轻的笑声，顿时响彻了静谧的屋内。&ldo;求我。&rdo;七娘子顿时无语，别开眼摸了磨牙，终究低声下气，委曲求全。&ldo;升鸾，告诉我吧？&rdo;要不是这件事的确和她息息相关……她是绝不会求许凤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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