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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过略略一想，就将此事放开，任许夫人又逗了逗两个孩子，也就起身告辞：&ldo;天色晚了，明儿又是娘的生日，虽然不铺张，但到底也有些礼仪要行。还是先带孩子们回去认一认屋子，免得回去闹得太晚，明天反而没有精神。&rdo;许夫人虽然依依不舍，但也就点头放行，又嘱咐七娘子，&ldo;孩子还小，犯不着每天抱进抱出晨昏定省的，以后我想他们了再派人来接，平时没事，就别抱出明德堂，天气冷，万一感冒受寒，不是闹着玩的。&rdo;七娘子不由就扫了平国公一眼，才敛容应是，告辞出了屋子。平国公也不由似笑非笑，待得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了清平苑，才亲自给许夫人掖了掖被角，&ldo;这个媳妇，的确是有些意思。&rdo;许夫人面上就露出了一点模糊的微笑。&ldo;有意思？有意思又能怎么样，当时说了多少次，凤佳做事有他的用意。你只是不信，现在人家进门是进门了，却是一脸的事不关己……连带我对着她都有些讪讪的，不好摆婆婆威风！&rdo;&ldo;人都进门了，&rdo;平国公却很有些不以为然，&ldo;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若是个真有意思的，便好生安心过日子，将来自然有她的下场。要不是先提了她五姐，明德堂的位置，她也坐不稳！&rdo;许夫人欲言又止，又沉思了半日，才问平国公，&ldo;你说娘娘心底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小姑不是。单只是凤佳的亲事，被她借题发挥弄出了多大的动静，先是达家、再是那什么韩家、谢家，到末了说定了由我做主，却还要越俎代庖请闽越王妃出面提亲，这还好是媳妇当年晓得事情，不然两边一对证，闹出来就是丑事……&rdo;一提到许太妃，平国公平白就添了几分烦躁。&ldo;娘娘在宫里也难，陈年旧事，就不要再翻出来了。你只看着媳妇好，那再过几个月，就让她把家事接过来。娘那里，我自然会去说的。&rdo;许夫人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也不再逼迫丈夫，她打了个呵欠，露出了少许倦意，又惦记，&ldo;也不知道凤佳现在哪里，差事……办得顺当不顺当。&rdo;提到嫡子，这位面目清隽，和许凤佳颇有相似之处的中年人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ldo;差事办得慢一点也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平安。&rdo;许夫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ldo;这件事过后，还是尽量让凤佳在京里呆几年吧？家里乱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有几分不像话了。&rdo;她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语调却相当肯定。平国公露出一个微弱的苦笑，低声道，&ldo;那下南洋的事，皇上不是透过口风……&rdo;许夫人便也跟着叹了口气，&ldo;也只有见步行步了！&rdo;七娘子拉了一支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回了明德堂，便让两个养娘将四郎、五郎抱到了东翼最里头的小神龛跟前，当着梁妈妈的面吩咐两个养娘，&ldo;以后每天早起，带着两个孙少爷进来拜一拜五姐，也让他们记住生母的样子……这件事，不要怠慢了。&rdo;她毕竟是少夫人，虽说两个养娘心中未必没有别的看法，当着面却是不敢有分毫不敬，俱都低眉顺眼地应下了。七娘子才又道，&ldo;屋子是收拾好了，两个孩子各自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服侍，春分与谷雨‐‐你们也是认识的，一人带一个，和你们轮流值宿，任何时候屋里不能少于两个人。你们有事要出去，先来问我。&rdo;她顿了顿，又问，&ldo;都识字吗？&rdo;这两位养娘对视一眼，都打点起小心，都摇头道，&ldo;大字不识几个。&rdo;七娘子略略皱眉，面上就带起了些不悦，叹道，&ldo;唉，字都不识。&rdo;顺势就吩咐下元，&ldo;你是识字的，以后两位小世子每顿吃了什么，吃了几口，都告诉她，她自然会安排记下来。有什么忌口的也只管说‐‐现在都断奶了吧？&rdo;她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还都问得古怪，安排得更古怪，倒叫两个养娘没了主意，晕乎乎地摇头道，&ldo;都是断奶了的。&rdo;七娘子方才略微一笑，淡淡地道，&ldo;好，那就先把孩子们抱下去休息吧。梁妈妈带着养娘们四处转转，一会再回来见我。&rdo;梁妈妈一路旁观过来，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心底是早叫了千百声厉害。听见七娘子吩咐，自然是打叠起十二分的恭谨，将两个养娘带出了西次间。七娘子方才换衣洗漱，笑着和立夏议论。&ldo;到底不识字就是粗了些，在秦家住久了，还真当自己是个客。&rdo;立夏也很有几分看不上那两个养娘，撇撇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依了七娘子的吩咐，又开了小箱子，从她的私房里取了二十两银子的花票出来，装了小小的红包。笑道，&ldo;这回梁妈妈回去，亲家太太可以放心了吧？&rdo;听到立夏口中将大太太改换了称呼，七娘子不禁微微一怔。笑了笑，才又道，&ldo;把箱子底下压着的那卷画也找出来，明儿送出去着人重新装裱一番，也找个地儿挂起来。&rdo;立夏手底下微微一顿，才笑着应，&ldo;好。&rdo;又道，&ldo;也是时候了。&rdo;七娘子与她相视一笑，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待得梁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将新来的这一群人安顿妥当，天色已经眼看着黑了下来。她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赶来向七娘子回报，&ldo;到底是少夫人想得周到……这一番安排，谁都挑不出毛病，我退出来的时候，两个孩子玩得正开心！&rdo;又抹眼泪，&ldo;太太知道了，也就能放心了！&rdo;梁妈妈话里的玄机，七娘子哪里听不出来。她漫不经心地一笑，就冲梁妈妈招了招手。&ldo;妈妈坐下说话。&rdo;梁妈妈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在七娘子身侧的小圆凳上安顿了下来。&ldo;来明德堂这两个月，辛苦梁妈妈了。&rdo;七娘子先和梁妈妈客气，又笑着把小红包取出来，塞给梁妈妈，&ldo;虽说太太是肯定要赏的，但也不能让妈妈白忙这几个月。九哥要成亲，家里事情多……我已经和太太说了，后天就让妈妈回家忙活去吧。&rdo;不论是七娘子还是大太太，要自己来许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是该回杨家的时候了，梁妈妈心里有数。她只隐约透过灯光，瞧见红包里头的银票花色，便是一阵心花怒放，笑着推辞了几句，却不过七娘子的坚持，也就收了下来。犹自谦让，&ldo;其实不过是给七娘子添乱……&rdo;七娘子和梁妈妈闲话几句，又问，&ldo;五姐的那幅小像，我画得好不好？&rdo;&ldo;好，好。&rdo;梁妈妈自然是没口子地赞，&ldo;从前七娘子闲来无事画的花草，我们看了都觉得好，就是不知道好在哪里。今儿看了五娘子的音容图，才晓得是好在生动二字！&rdo;七娘子就笑，&ldo;嗯，我这里还有一幅小像，妈妈看，我画得好不好？&rdo;她于是就将小立柜上的画轴拿了过来，随手在八仙桌上铺展了开来。梁妈妈细看时，只见画里一个少妇，面目清秀中带了憔悴，身披纻麻外衫，手中拿着针线，正抬头冲着观画人盈盈浅笑，只是眉宇间似乎又有愁容……不是九姨娘是谁？182往事梁妈妈顿时眼前一黑，耳边一下响起了细细的嗡嗡声。&ldo;画、画得真好！&rdo;她勉强一笑，&ldo;姑娘的这手画真是越发有造诣了。&rdo;七娘子只是微笑。&ldo;哪里，最近家里也没有多少事，妈妈也是看在眼里的，成天闷在明德堂里，也只有写写画画自娱了。&rdo;她又扯开了话题，漫不经心地道，&ldo;九哥再过几天就要成亲啦！&rdo;梁妈妈一下就浑身发冷。她哪里听不懂七娘子话里的意思。成家立业，除非情况特殊，否则高门大户的男丁，一向都是先成家再立业，只有成了家，才能被看做是成年人对待。九哥虽然也有十岁了，但大老爷看得紧，一向只许他专心读书，家里的事，他一直都说不上话。可等娶亲后就不一样了……更别提明年就是春闱，九哥如果中了进士，进翰林是稳稳的事。就是大老爷，恐怕都不得不正视九哥已经长大的事实。大太太更是多年来抱怨家事繁重，就等着儿媳妇过门把担子交过去……往后的数十年，自己都要看四少奶奶的脸色过活了！这些年来，这对双生姐弟看着虽然不亲，私底下的那些往来，却也瞒不过梁妈妈的耳目。七娘子只要一句话，就能把她踩到地底，要翻身都难！梁妈妈只觉得腮边麻痒，伸手一拭，才发觉自己已是流了一脸的冷汗。&ldo;少夫人……&rdo;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换了称呼。再一看屋外装在玻璃匣子里，以明黄锦缎供奉，明晃晃的金玉如意。梁妈妈只觉得身下的圆凳，像是忽然间摆满了小钉子，让梁妈妈坐都坐不住，慢慢地，整个人就软下了凳子，双膝落地，跪在了七娘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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