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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下就怔住了。六娘子嘻嘻一笑，浑然不当回事，捏了捏七娘子的下巴，&ldo;我告诉你，别看我平时不说，可府里能瞒过我的事，可没有多少……只是我不说罢了！&rdo;她又若有所指地冲七娘子笑了笑。147慧眼七娘子愣了愣，才回过神来。&ldo;嗳，六姐慧眼如炬！&rdo;她嬉笑着把这一茬搪塞了过去，却是心潮涌动，思量起了六娘子的一举一动。从小到大，六娘子素来行为得体，却又天马行空，笑嘻嘻的娇颜下，虽不说心机深不可测，却也自有城府。似这样胸有丘壑的闺秀，倒不像是五娘子，虽然喜怒无常，但心思却极好猜。七娘子如今细细想来，竟是真的不晓得对这个太子嫔的位置，六娘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了。只是此事关乎终身，打不了包票，她也不好贸然对六娘子开口，许她什么承诺……还是要先弄清楚连太监的身份！六娘子也不为己甚。&ldo;逗你玩的，你还当真啦？&rdo;她嘻嘻一笑，就把话题揭过，问七娘子，&ldo;你说五姐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想通啊？这封探花有什么好的，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还许上终身了？傻不傻嗳，偏偏她又是那么个执拗激烈的性子，叫人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劝起！这身体是这样折腾得的？没病都要折腾出病来了……太太也不管管！&rdo;和六娘子说话就是这样，以为她懂，她又莽莽撞撞迷迷糊糊，以为她不懂么，这一番话又说得鞭辟入里，直撞进了七娘子心坎里。&ldo;嗳，谁说不是呢！&rdo;她不禁长了一口气，&ldo;我们的话，她也听不进去。&rdo;就含糊了声音感慨，&ldo;到底是年纪还小……&rdo;说起来，五娘子今年不过十六岁，正是行事执拗激烈的青春期，听不进人劝，也是人之常情。月来馆已经在望，两姐妹不约而同都没有再谈这个话题，而是说着闲话进了屋子。五娘子还是老样子，小小年纪，就一脸的心如死灰，对两个妹妹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从前就算是再生气，再故作冷漠，五娘子脸上还是有一股遮挡不住的勃勃生机，就好像刚露头的小荷，就算受了一时的挫折，也总是奋发向上的。现在的五娘子却就好像丢了魂一样，举止是得体了，言谈也有礼了……根子上的空虚，却显得格外的刺眼。七娘子略坐了坐，就托词先出了月来馆。以她和五娘子的关系，在场反而妨碍六娘子发挥，倒不如早点回玉雨轩，没准六娘子还能借题发挥，敲打敲打五娘子。梨花已是快落干净了，绿荫浓艳，亭亭如盖，倒是把玉雨轩的屋子遮去了大半边，七娘子走到近前，才发觉立夏正站在门边，若有所思地摆弄着辫梢。&ldo;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rdo;七娘子不免有些讶异。最近府里乱得很，没有谁有心思顾及玉雨轩，七娘子也就得了机会，趁乱让立夏来往于周家并玉雨轩打探消息，她的世界，总算不止百芳园这样大小。立夏忙对七娘子一笑。&ldo;也是才到，心里烦得很，索性就在外头站一站也好。&rdo;连立夏都觉得烦躁，事情肯定是有些棘手了，七娘子皱起眉，&ldo;怎么？出什么事了？&rdo;立夏就瞥了四周一眼。七娘子爱静，玉雨轩的众人都晓得她的性子，无事很少出屋子走动，在院子口说话，倒是要比在屋里说更僻静。&ldo;是……是封探花……&rdo;她声若蚊蚋，&ldo;我爹去了几次，总算是见到了封探花，他原来是没有跟着张太监南下，但先前一段日子，像是也外出了不知去了哪里，得了那封信，封探花当时就说：眼见为凭耳听为虚。他想见一见您再做打算。&rdo;七娘子顿时有些愣怔。封锦要见她？这是还嫌自己的烦心事不够多？深宅大院的，七娘子一年都出不了几次门，要和一个外男相见，谈何容易？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封锦的意思。归还凸绣法，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七娘子肯定要把传人带在身边，教授上一年半载，这里头就牵扯到很多麻烦事了。更别说回绝太子嫔这样的殊荣，远超人之常情，为了避嫌，她又不敢以自己的字迹给封锦写信……只怕封锦要见她，也是想知道她现在到底过得好不好，这不当太子嫔的意思，是本人的意愿，而非他人强迫。也是一片回护她的好心！只是府里闹成这个样子，大老爷和大太太相持不下，从董妈妈那里传来的消息，封锦是一直没有得官，始终还是进士身份，并未曾踏进官场，现在对外又是跟着张太监下福建去了，大老爷这才没有理由请他上门做客，提出自己的亲事。再加上大太太被这门婚事&ldo;气病了&rdo;，他就算再一意孤行，也要考虑到妻子的态度。现在是两边僵持住了，自己才得到了一线活动的余地，否则只怕早就被叫去轮番轰炸轮流洗脑，要自己表态愿意或不愿意嫁入封家，为这台大戏增色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时间根本是宝贵无比，争分夺秒……她哪来的时间从容布置，为自己和封锦相会做铺垫？&ldo;有求于人，就是被动。&rdo;她目光冷硬，转眼间已是下了决定，&ldo;你今晚再出去一次，告诉封公子，最近我可以想法出门一次，能不能会面，就得看封家表哥的安排了。&rdo;立夏不禁露出了几分犹豫，&ldo;事关名节，姑娘还要慎重……&rdo;七娘子也明白了立夏的意思。府里现在乱成这样，谁都有自己的心思，不像是以前，自己有什么台面下的要求，大家心照不宣，水过无痕也就把事情给抹了。现在是连玉雨轩里的人都不能绝对信任了！&ldo;还是要见一面的！&rdo;七娘子思忖片刻，还是断然下了决定，&ldo;有些话，也不好在信里开口，免得招致表哥的误会，以为我势利得很，看不上封家的门第！&rdo;立夏目光闪动，三番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ldo;姑娘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rdo;她垂下了肩膀，&ldo;只是此事该怎么安排才好？&rdo;七娘子咬着唇沉吟了起来，若有所思地带着立夏进了屋子，半天才有了主意，&ldo;这事，还得着落到九哥身上。&rdo;大老爷和大太太虽然闹得沸反盈天，但在九哥跟前，倒是一点端倪都没露。九哥三年后要下场考举人，功课本来就重，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就算对府里的事态有少许了解，有自己的盘算和见解，也都无暇出声。最近府里事情多，大太太又病得厉害，号称怕自己的病气过给了儿女们，就免了晨昏定省，九哥从山塘书院回来，就直接进及第居吃晚饭。七娘子就在晚饭后进了及第居。才进门就看着玉版脸红红地从东里间出来，口中还笑，&ldo;少爷，您只管安心读书，别的事，想了也‐‐&rdo;见七娘子站在堂屋里，玉版脸一红，忙慌慌张张地低头请安，&ldo;见过七娘子。&rdo;九哥也到了&ldo;知好色而慕少艾&rdo;的年纪了。七娘子不禁有些感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淡淡地点了头，&ldo;嗯，九哥在读书呢？&rdo;玉版忙亲自把七娘子带进了西里间，&ldo;少爷还在洗澡，七娘子稍等片刻。&rdo;七娘子心下了然，不禁额外打量了玉版一眼。这小丫头当时还是大太太亲自挑出来的，面貌只能说是清秀，怕的就是过分美貌，反而把九哥的心思从书本上勾走了。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算了，这种事，堵不如疏，只要九哥自己有分寸，她这个做姐姐的反倒不好插手太多。&ldo;九哥这一向读书还认真？&rdo;她问了玉版几句闲话，屋外就传来了九哥的笑声。&ldo;七姐！倒是稀客呀！两三个月，没踏进及第居的门了！&rdo;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里见面还不觉得，家里有事，断了十多天没相见，七娘子就觉得九哥长大了不少，个头又有拔高不说，面上的神色，也又带上了几分老成。分明才和玉版打情骂俏，被七娘子撞了个正着，却还是一脸的坦然，气定神闲地进了屋，就对七娘子咪咪笑，&ldo;我想着，七姐也该上门了！&rdo;七娘子白了九哥一眼，到底还是数落了几句，&ldo;今年才多大，连姐姐都没有说亲，你可别行差踏错了……将来在我四弟媳跟前，落下了不是，可就难说话了。&rdo;九哥嬉笑着，&ldo;知道啦知道啦‐‐就是逗逗那丫头，认真要做什么，那也是没有的事！&rdo;两姐弟在八仙桌前对着坐了下来，丫头们早也已经退出了西里间，九哥稍微理了理湿漉漉的黑发，笑望着七娘子，不说话。七娘子的脸色渐渐地肃穆了起来，&ldo;你这一向在山塘书院，往来的也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对朝廷大事，心里怎么都有个模模糊糊的眉目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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