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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在说话，就听得外头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未几，立冬就掀帘子进了西次间。&ldo;二老爷到了！&rdo;她低声回报。&ldo;眼下正在外院，等老爷回家。&rdo;大太太霍地就站起身来。又不由和四姨娘交换了一个眼色。没想到二老爷杨海西回来得这么快。虽说已经进了腊月，但衙门里不封印，大老爷也没法空闲下来。一年到头，衙门里的僚属也忙得够呛，也要送上年礼，送几席尾牙酒，再放人回去过年。今儿个大老爷就是为了张罗这事，早上连内院都没进，就去了总督衙门。二老爷一进府门，就到外偏院小书房门外跪了下来。&ldo;什么？&rdo;大太太难免有三分吃惊，&ldo;就跪了下来？&rdo;王妈妈也不免有些钦服。二老爷不愧是大老爷的亲生弟弟。&ldo;是。&rdo;她轻声细语，&ldo;听说今早才到苏州的，连衣服都没有换，家门都没有进就过来了。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好似在马鞍上磨坏了腿……&rdo;大太太就有些烦躁，&ldo;这……没被人看着吧？&rdo;堂堂一个翰林老爷，这么大冷的天跪在院子里，连衣服都没有换，一身的狼狈。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万一被来访的客人看着了，回去一传，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花样来。王妈妈摇了摇头，&ldo;张总管在外偏院呢，已是把闲杂人等都摒出去了。&rdo;她有些犹豫，&ldo;不过……张总管请了几次，二老爷都不肯起来，说是就要在这跪着等老爷回来。&rdo;大太太不禁无语了。&ldo;也该派人去和老爷说一声。&rdo;她也乱了方寸。虽说两夫妻也推演过二老爷的反应，却没想到，小叔会单刀直入……四姨娘也是眼神连闪。蓦地就起身告退，&ldo;太太这里忙，奴婢就不添乱了……&rdo;&ldo;嗯，你回去歇着吧。&rdo;大太太也有些心不在焉的，&ldo;等开春了再来说嫁妆的事，也不迟的。&rdo;四姨娘就出了正院，缓缓踱进了百芳园。远远的，还能听到小香雪那头银铃一样的笑声。六娘子又在荡秋千了……五娘子和七娘子，只怕也在她身边吧。她就直接进了七里香。&ldo;姨娘！&rdo;三娘子一见她进屋，就丢下了手边的书卷。&ldo;太太怎么说？&rdo;一脸待嫁女儿的患得患失。四姨娘看着这张喜气的圆脸，心底蓦地一片宁洽。当时决定和七娘子联手，真的没有走错。&ldo;太太给了你四万两银子做陪嫁！&rdo;三娘子捂住嘴，半日才尖叫起来，&ldo;四万两！四万两！&rdo;&ldo;死丫头！&rdo;四姨娘倒吓了一跳，&ldo;小点声！你是怕别人不知道？&rdo;三娘子顿时就低了声，却仍是遮不住的喜庆，&ldo;四万两！&rdo;四姨娘也忍不住盈盈的笑，&ldo;没想到太太这样的大方……不过，到了夫家，你也不要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底全露出来，尤其是你未来的那个大嫂……&rdo;又细细地嘱咐了三娘子许多话。三娘子却又哪里听得进去？满心里都是那四万两的陪嫁，笑意都快从天灵盖上冒出来了。对四姨娘的叮嘱就有些不耐烦，&ldo;是是是，知道啦，一定为四妹留意人家……一出嫁我就开始相看！&rdo;出嫁的姐姐为妹妹说人家，光明正大。四娘子的婚事也就不至于拖成个老大难了。四姨娘透过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西厢，再环顾了热热闹闹的东厢，就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ldo;姨娘能为你打算的，也只有这些了……&rdo;她语带感伤，&ldo;到了娘家，你的体面就得你自己来挣！&rdo;三娘子早已扳着手指盘算了起来，一脸的似听非听。四姨娘就摇着头出了七里香，又往小香雪走了几步。&ldo;大雪。&rdo;叫住了迎面而来的大丫环。&ldo;五娘子、七娘子在你们小香雪么？&rdo;大雪就站住脚笑微微地答，&ldo;五娘子在的，七娘子今儿身子不大舒服，就没有过来。&rdo;是不舒服，还是有话要嘱咐九哥……四姨娘就站住脚思忖了起来。旋即，又自失地一笑。以七娘子的聪明，就算现在再去讨好她，怕也是不顶用的了。自己又何必巴巴地报消息，上赶着讨好？更何况，恐怕这送信的活儿，也早都有人抢去了……四姨娘猜得不错。七娘子的确就身在东偏院里。&ldo;我也不管你想什么。&rdo;她又不厌其烦地交代九哥，&ldo;今晚你就腻在娘身边，把从小到大的往事，一件件地说给娘听……&rdo;九哥也是一脸的不耐烦。&ldo;知道啦。&rdo;又埋怨七娘子，&ldo;难得进东偏院来，说的又是这么扫兴的事！&rdo;七娘子板起脸。&ldo;从小到大，对你尽心尽力，为了怕你继承家业不够名正言顺，私底下花了两万把你塞到自己名下……你却因为生母要被抬房，欢欣鼓舞，忘了孝顺养母。这话传出去，多不好听？&rdo;有些事就算明知做作，也都要敷衍。就算大太太和九哥情浓意洽，从没有什么龃龉，这时候九哥不去安慰，她也难免有些心凉。更何况这两母子之间也是矛盾重重，恩怨纠缠……&ldo;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孝顺娘了？&rdo;九哥是真有些烦躁了，&ldo;好像我多小肚鸡肠，只念生恩，不念养恩似的！‐‐总之，这事你就别管啦！&rdo;又来了。七娘子不禁扶额。九哥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聪明。有时，就难免有些刚愎自用。100巨星大老爷向晚时分才回的杨府。直进了正院探望大太太，就便见一见来请安的儿女。顺势就在正院吃了晚饭。似乎一点都没有去外院见二老爷的心思。大太太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大老爷，&ldo;就打算让二弟在外头跪着？&rdo;大老爷却是神色自若，&ldo;你当苏州是西北？就这个天气，跪一跪，也要不了他的命。&rdo;大老爷难得在正院用饭，几个孩子也都没有各自回屋，而是在父母下手侍奉。九哥不由得就看了看五娘子。大老爷虽然很少有怒形于色的时候，但收拾起人来，手段比大太太却是只多不少。七娘子也是暗暗心惊。大小也是个翰林了……大老爷就这样把二老爷晾着，就好像晾一个做错事的下人一样。大太太张了张口，又合拢了嘴。&ldo;老爷今晚打算在哪儿安歇？&rdo;就问大老爷。大老爷已经有很多年没在正院安歇了。按着以往的例子，多半是要到外偏院去休息的。现在二老爷又在外偏院跪着……&ldo;就在溪客坊对付一晚上吧！&rdo;大老爷气定神闲。想来，也要和四姨娘商量一下三娘子的嫁妆。大太太倒没有露出妒意，吃过饭，亲自起身把大老爷送到了门外，才回头留了七娘子说话。&ldo;没想到你爹这一次这么心狠！&rdo;倒像是把九姨娘抬房的事，抛到了脑袋后头。七娘子当然乐得不提这扫兴的事。&ldo;恐怕……父亲也是对二叔有些失望吧。&rdo;她含蓄地说。眉眼间却不由得带上了少许忧色。本来还以为大房和二房是分家定了，毕竟大太太写出的那一封封信，都是七娘子执笔。可是看大老爷对二老爷的态度，又觉得不像……一个人只有在对另一个人还抱有期望的时候，才会为他动感情。大老爷把二老爷晾得越久，就证明他心底对二老爷的感情越深。该不会是痛骂二老爷一顿，就这样算了吧？大太太想的却是另一回事。&ldo;你说，要不要吩咐张总管关照一下你二叔？&rdo;她半带了犹豫。七娘子就不禁瞪大了双眼。大太太就有些失措地为自己找借口，&ldo;毕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这水米不进，跪到第二天早上，万一跪出个好歹来，也不好交代。&rdo;话里到底是带了一点点关心。七娘子就忽然明白了过来：二老爷几乎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一手带大的……情分，到底与寻常人家不同。&ldo;父亲让二叔跪着，多半也有出出气的意思。&rdo;她就垂下眼，细声细气地道，&ldo;如果我们暗地里吩咐张总管送食送水，父亲知道了，没准还更生气，反而想出更多的办法折腾二叔……&rdo;大太太果然就有些犹豫。思来想去，还是长叹了一声。&ldo;算了，他们兄弟俩的事，我还是别掺和了！&rdo;七娘子松了一口气。大太太就算对二老爷还有一点亲情，心底却还是很清楚，大房和二房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再有感情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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