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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真正把他吵醒的，是从外面传来的鬼车夜泣声，声声慢，句句长，一个哭腔拖得千转百回，像是把小刀贴肉刮着人的皮肤，挖空了心思也要把人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削下来。

&esp;&esp;季三昧翻身坐起，发现沈伐石仍被自己困在双臂中，他正一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一手动作缓慢地把自己从他身上剥下。

&esp;&esp;发现自己醒了，他也不再顾忌，问：“留下，还是出去？”

&esp;&esp;季三昧伸了个懒腰：“许员外花五千两买的可是我，当然要物有所值才好。”

&esp;&esp;沈伐石明白他所指何意，把他抱下了床，季三昧将衣裳简单一拢，便径直出了门去。

&esp;&esp;这次只来了一只鬼车，她学乖了，不再选择榕树栖息，而是围绕着许宅盘旋，扑棱扑棱地在许宅上空织了一张腥臭难当的大网，哭泣，鸣叫，尖锐的女音恨不得化作一双手，穿墙破壁的把那孩子抓出来。

&esp;&esp;但比较令人糟心的是，季三昧和沈伐石一出门，那鸟声便止息了，空留下两三根漆黑的鸟毛。

&esp;&esp;连续两次无功而返，许泰的面色已经不大好了。

&esp;&esp;偏偏此时，许宅的大门被人从外敲响了。

&esp;&esp;进门来的是一个身着红袍，腰配金铃的道家术士，生得颇有几分好颜色，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仍然身姿隽逸，细腰下是一双流纨长腿，和同龄的许泰相比，就像一棵水嫩的青葱和一只土豆，他的锦衣被撕裂了一角，疑似是鸟喙啄咬所致。

&esp;&esp;老朱管家将他迎进来时，腿肚子还在转着筋，是故没有看到他右手掐拖着的一个覆盖着黑布的人状怪物。

&esp;&esp;到了主院之中，恰逢许泰踏出门来，来人一拱手，不待许泰招呼，便将黑布一把揭下，一具鲜血淋漓的女人躯壳就光裸地袒露在了月色下，关键部位生长着鳞状的灰青色锐甲，一片片倒钩刺得人眼睛生疼。

&esp;&esp;许泰惊呼一声，既惧且喜：“龙法师！您……”

&esp;&esp;“我去了一趟沂州城。”龙飞安神色平淡道，“谁晓得今日回北郊，竟恰好撞上这等事情。我打死了一只捉来，还请员外安心。”

&esp;&esp;许泰虽说不敢靠近那气味的鬼车，但这话说得又漂亮又利落，效率之高，更是把这几天无所事事的一对师徒给比了下去。

&esp;&esp;许泰请了一盅茶来，说是恭谢龙法师路过相助，龙飞安推拒再三，这才接了。

&esp;&esp;等再看到沈伐石和季三昧时，许泰虽说依旧客客气气，目光中却难掩失落和怀疑：“三昧法师，沈法师。”

&esp;&esp;听到“三昧”二字，龙飞安端茶的手顿了一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esp;&esp;季三昧立在廊下，掐着烟枪，打量着龙飞安。

&esp;&esp;在沂水亭中被他套话的小女孩龙芸和他的面相有三分相似。

&esp;&esp;据许家奶娘说，龙芸和龙英的长相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龙芸却从不知自己曾有个姐姐，只知道母亲怀她时，忧思伤怀、身体虚弱，娩下她便灯枯油尽，撒手人寰。

&esp;&esp;她被父亲一手带大，言谈中满是孺慕情怀，三句话必不离“父亲”。

&esp;&esp;季三昧把龙飞安扫了个够，咬着烟枪轻轻一哂。

&esp;&esp;沈伐石夹了夹腿，声音清冷：“他有什么好看的吗？”

&esp;&esp;季三昧笔直吐出了一口青烟，同沈伐石咬耳朵：“人家是有备而来，要唱一场戏，自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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