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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不是阿哥，都得说是阿哥。她心里有数，但必须看个明白。孩子包在襁褓里，嬷儿把一角揭开让她过目，两条孱弱小腿间挂着一把小茶壶，和女孩儿不同，那就说明一定是男孩了。她心头大喜，嘱咐郭太太和舅奶奶寸步不离地看顾着，&ldo;我这就去回话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万岁爷。&rdo;她从殿里出来，告诉她阿玛一声，&ldo;是位阿哥，我上养心殿去一趟。&rdo;述明哦了声，&ldo;宗人府在内左门上候着消息呢，我去打发他们。你先走，报个喜，看皇上有什么示下。&rdo;宗人府在豫亲王手里，阖宫生老病死那里都要记档。宫里孩子落地，不论男女首先要通报的就是他们，所以豫亲王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知道是位阿哥，他必定会坐立不安。这个时候是紧要关头，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绝不会让个吃奶的孩子占了先机。她挑着一盏羊角灯上了夹道。雪又大又密，顾不上打伞，一簇一簇落进领口，只管缩着脖儿往前。夜里门禁下钥，但有老例儿，宫妃产子预留一条通道直达养心殿。她从交泰殿穿过去，进了遵义门，皇帝已经不能坐了，歇在燕禧堂里。她兴匆匆入穿堂，水晶灯下站着一个人，背身而立，那身形笔直，如同翠竹一样。她脚下略缓，他转过身来，瘦削的侧脸，看着有些憔悴，&ldo;生了？&rdo;颂银嗯了声，&ldo;是位阿哥，母子均安。我来回主子一声，叫他高兴高兴。&rdo;他点了点头，&ldo;是位阿哥……&rdo;她跟他往后，奇怪殿里人比平时稀落了。她心里纳罕，没好问出口，打帘进去，寝殿里熏香那么浓，简直浓得呛人。她掖了掖鼻子，转过落地罩看c黄上，皇帝仰身卧着，死寂的一张脸，瘦得两颊深陷。曾经那么风光无限的年轻君王，不过半年多时间就成了这样，颂银鼻子一酸，轻声叫他，&ldo;万岁爷……&rdo;他听见了，微微转过一点头，眼睛里残存着希冀的光，哑声问：&ldo;怎么样？&rdo;颂银换了个轻快的口吻，笑着说：&ldo;给主子爷道喜啦，郭贵人给您添了一位阿哥。奴才看见了，阿哥爷结结实实的，扎舞着手脚给皇阿玛请安呐。&rdo;皇帝脸上露出笑意来，因为兴奋，颊上红晕更甚。一口气在嗓子眼里隆隆翻滚，仿佛拼尽了命，颤声喊着：&ldo;庭让……庭让……&rdo;陆润微呵腰，却不上前，停在两步远的地方听令。只见c黄上那明黄的身影回光返照似的半坐起来，然而又不像坐，仿佛一根撅弯了的烧火棍，拗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急切伸出手，&ldo;诏书……下诏……&rdo;陆润略迟疑了下，微侧着头，眉眼儿纯洁又困顿，&ldo;您说……什么诏书？&rdo;皇帝愣住了，脸上表情变得怪异，从顿悟到绝望，每一帧都是放大的。颂银毛骨悚然，唯恐他要不成事了，近前怎么连一个临危受命的人都没有？她想问陆润，忽而惊觉了什么，有些事不愿意相信，不相信却又不成。她隐约有了失败的预感，他们算来算去的，有什么用，终究还是算漏了。龙c黄上的人开始剧烈咳嗽，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c黄前的玉堂富贵地毯。然后人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坠落下来，半个身子在c黄上，半个身子垂挂在c黄沿，两臂伸展着悠悠摆动，再也没有声息了。?☆、?&ldo;皇上！&rdo;她慌起来，打算上去查看，被他一把拽住了。他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回头道，&ldo;你不瞧瞧万岁爷怎么样了？&rdo;他说：&ldo;痨瘵死的人不干净，最后一口气有毒，你别过去。&rdo;他连看都还没看就下定论，会未卜先知吗？张口闭口死啊死的，更是大不敬。颂银奇异地打量他，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她知道事情不简单，甚至复杂得超出她的想象。豫亲王从来都是令人厌弃的存在，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她都不会感到惊讶，唯独这陆润，她不敢相信他是这样的人。他也许是心虚了，避开她的目光，偏头叫人传太医来。太医膝行上前查验，探了皇帝颈间脉动又看瞳仁，很快退后几步向龙c黄上叩首，扒着砖fèng哀哭起来：&ldo;皇上……龙御归天了。&rdo;颂银晃了晃，仿佛一桶凉水当头泼下来，泼得她回不过神。她咚地一声跪下了，打着颤说：&ldo;要传话给外头……该筹办起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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